第二章 火花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著，就這樣僵持著，誰也沒有再說話。李世民的繃緊的神經漸漸鬆了下來，終究是沒有辦法繼續這場爭吵。
“你不說我也知道！”凰冉歎了口氣，隨後又冷笑道：“如你所願，糕點裏毒就是我下的。”
“你再說一遍？”她是瘋了麽，說什麽如他所願，難道他希望自己的母親中毒死去嗎？
她知道什麽？她根本什麽也不知道-——
“我說毒是我下的。你要殺了我嗎？”最好連同你對我的感情一起殺死好了。
“你以為我不敢嗎？”李世民握緊了拳頭，頭上的青筋暴起，也許下一秒他就忍不住了。
“那你就殺啊！”她有什麽好怕的，盡管來吧。
殺了她？不，他辦不到。不，不是這樣的，他一定要冷靜。他有什麽資格責怪她呢，這一切不都是因為自己嗎？
而且他隱隱約約覺得凰冉今天很反常，她做的這些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李世民真是拿凰冉一點辦法也沒有，雖然他表現得很生氣，但是在他的心裏根本沒有辦法對她責怪。
凰冉究竟是怎麽了，為什麽要故意激怒他？
“我不希望是以這種方式——”他有些氣餒，這些說辭連自己都說服不了，還怎麽講與她聽呢。
“時候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有什麽事情，我們明天再說。”是的，他自己也很累了，先擱置一下吧，讓他再好好想想。
他走了，頭也不回地走了，隻留給她一個如此落寞地背影。他走的那麽幹脆，甚至沒有再回過頭來看她一眼。他就是這樣，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她的生命裏，讓她不可救藥地愛上他，可是他卻從來不知道回頭看看他。從以前到現在，他都在努力地追趕著他的腳步，可是他總是走得那麽快，留給她的隻剩一個遙不可及的背影而已。
罷了，就這樣吧。
李世民，從今以後，我們兩個的緣分，到此為止了。
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此刻，東邊的天空已經泛起了白光，他躺在床上，睡意全無。
他想了很多很多，心裏卻越來越亂。
做大事的人，不應該優柔寡斷，可是也不能冷血無情啊！
或許，他應該遠離這些是非，去過一種恬靜安寧的生活。權利會讓人迷失了自我，就算擁有了至高無上的皇權，可是卻沒有了親人和朋友，這樣的人生難道就是自己想要的嗎？
身在皇家，總是有那麽多的身不由己。為什麽，人總是會變呢，變得這麽捉摸不透。
他想著等天亮了再去宮裏看看母親的情況，回來之後再和凰冉好好談談，她應該會懂他的。可是上天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一切的一切都已經在昨天半夜畫上了終點。
天才蒙蒙亮，李世民好不容易才合上眼，卻被屋外噪雜的聲音驚醒。
院子裏很吵，有人叫喊的聲音，雜亂的腳步聲，金屬器皿碰撞的聲音，還有隱隱約約的潑水聲。李世民一下子從床上爬起來，連外衣都沒有披上，就往屋外衝去。為什麽他的心裏如此的恐慌，這種不祥的預感在他的心裏逐漸地擴大著，幾乎占據了他全部的理智。
他剛跨出門檻，就見那個在凰冉身邊伺候的丫頭滿臉淚痕地向他這邊跑來。那丫頭走得太急，一下子撲倒在他的腳邊。她臉上掛著淚痕，神色慌張，說起話來都有些語無倫次。
李世民本想彎腰去扶起她，可是那丫頭的一句話，讓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殿下，聽雨樓失火了，小姐她——，這是給您的信。”
聽雨樓是凰冉的住處，是他親自監工，全是用上好的木材修葺的。凰冉很喜歡這棟小樓，還在四周種滿了茉莉花，每當下雨的時候，他們就一起在樓上聽雨，聞著花香，仿佛與世隔絕。
就在昨天晚上，他還去過那裏，明明那時還好好地，怎麽可能這麽突然就失火了呢？
李世民不敢相信這個事實，跌跌撞撞地往聽雨樓的方向跑去。聽雨樓那種結構，隻要一點火星便會被點燃。
此時此刻，他就站在聽雨樓的前麵。漫天的火光映照得整個秦王府上空絢爛異常，狂舞地火舌在他麵前狂舞，似乎正嘲笑著他的愚蠢。
他真傻，為什麽要建這樣一棟危險的樓。
整棟樓都已經麵目全非，木材被大火燒得劈裏啪啦直響，澆到上麵的水很快就被火焰蒸發，一點作用也不起。火勢越來越猛，潑上去的那些水簡直就是杯水車薪，他想要衝進去，卻被一個人攔住了。
凰冉還在裏麵，如果他不去救她，她就會死的。
誰敢攔著她，不要命了嗎，他要去救凰冉，誰也不要攔著他。
“放手。”他瞅了一眼身旁的人，聲音低沉得近乎沙啞。
來者是長孫無忌，他昨天就聽說了皇後中毒的事情，今天一大早就趕到秦王府打探消息，沒想到卻撞上了這樣的一幕。
“秦王，你清醒一點。”長孫無忌有些痛心，望著這眼前這片火海，歎了口氣道：“已經晚了，你進去了也無濟於事。”
李世民並不想聽到這樣的話，甩開長孫無忌的手，硬要往火海裏衝。
但是火勢實在太猛了，還沒等他靠近一點，整個房梁都坍塌了下來。他被熱浪灼得睜不開眼，想要再次靠近，卻被一根又一根的木頭倒地地聲音逼到了絕境。似乎真的已經晚了，無論他怎麽呼喊凰冉的名字，她都沒有回應。他絕望的聲音，被火海漸漸淹沒，最後和這曾經承載了許多回憶的聽雨樓一起，化為了灰燼。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突然想到了剛才那個丫頭口中提到了信，是凰冉寫的嗎，裏麵肯定提到了些什麽。
“小瀾，小瀾在哪裏，信呢，快把信拿來。”
小瀾滿目淚光，將凰冉吩咐她交給李世民的信遞了過去。
李世民雙手顫抖著打開那張紙，頓時整個人都傻了。信上隻有有四個字，是凰冉的筆記，上麵寫著：來世再見。
薄薄的紙張自他手心滑落，被呼呼地風卷起，卷進那還未熄滅的大火裏。浮生如此，何望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