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回鶻蠻子
“太子，她不是玥瑤仙子！封印被加深了，我們快離開這兒，否則都會被封印在湖底的。”
龜丞相的呼喊隔空而來，龍皓不敢相信懷裏的女人居然是假的，他因憤怒而顫抖的身軀，強力的雙手捏著李素的臉頰，“你不是大唐郡主，更不是玥瑤，你到底是誰？”
李素疼得不敢反抗，待龍皓扯下她的麵紗，龍皓受傷的神情，憤怒的氣息，恨不得殺了她，可是李素更加受傷愧疚，她自己更加不知為何會下意識用手捂住臉頰的傷疤，害怕那人會更加討厭自己。
“我不是郡主，我叫李素，是郡主的……”
“不管你是郡主的什麽人，冒充郡主與東澤和親，其罪當誅。”
難道他真的要殺了她，李素欲辯解或者逃跑，但此刻心情太過複雜，沒來由地愧疚。
龜丞相壓製了漩渦，精疲力竭爬過岸邊，“太子，既然她欺騙了我們，那就把她封印在月牙泉底，等真的郡主解開封印，如果她還活著算她命大，如果死了，那就是天意安排！”
“不要，我雖然冒充郡主，但不是故意欺騙。”
龍皓沒得耐性聽李素解釋，雙掌環繞劃開半弧，李素被一股真氣推向遠方，“就讓你永埋湖底，飽嚐我百年來的痛苦！”
龍皓無情扭曲的臉，是李素被湖水吞噬前最後所見。
紅光世界恢複了平靜，龜丞相的一聲歎息，成為寂靜後唯一的聲響，一行人的步伐朝著山穀，朝著東方。
“龜丞相，真的郡主在哪？”沒有絲毫溫度的聲音，再不是龍皓的神情與溫柔。
“回到東澤，我再擺下招魂陣，隻要瑤琴還在我們手上，郡主一定會被指引，您隻要公告，假的郡主被關在東澤，那真的郡主自然就會出現。”
一切聲音漸行漸遠，月牙泉瑪瑙般湖水淹沒了李素。她被水流輸灌的一刻也以為自己會逆亡，沒想到此湖水有別於流水，人能在此正常呼吸，除了湖麵的結界困住了她，李素還是能正常活動的，就連外麵的世界在水中倒影，亦能看得清晰。
李素浮遊著，放棄掙紮，龍皓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情呢，她既然穿上了嫁衣，便注定有此一劫，沒有後悔，隻有滿心疑惑和歉意。
那滿目瘡痍的朱砂之紅，讓人忍不住同情此地曾經遭遇過的浩劫，相傳仙界律條有諸多天劫刑罰，六月飛雪突降瘟疫，萬裏冰封，赤炎火山。還有殘忍的，莫過於百世輪回和雷池之刑了。李素被困在月牙泉底，感覺被封印在六界之外獨立的異界，她絞盡腦汁試圖逃脫出去，隻是法力全無的她很快放棄了這個愚蠢的想法。
湖底並非她想象中普通的湖泊，見不到魚蝦水草的影子不說，人也可以正常呼吸遊動，顯然這是被無比高深的法術禁錮過。她嚐試爬到岸邊，或者遊到更深處探索，都被一幅幅可怕的場景堵住去路。沒錯，湖底三三兩兩堆砌著人或動物的骸骨，骨頭的棱角被侵蝕得無比圓滑，李素也算見識過這些“汙穢”的東西，擯棄自然而然的害怕和惡心，開始檢查這些骸骨。
靠近月牙泉岸邊成堆排列的大多是動物骸骨，她猜想，也許是動物尋覓到此地飲水，可不明白的是，泉水並沒有毒啊，何故這些動物會溺水此地。莫非，水中有什麽東西擁有無法抗衡的力量把它們拖下水。李素不禁感到後背發涼，也打斷了再往湖中心探索的想法。她翻開幾塊類似駱駝的骨頭，擺放還算整齊，這應該能證明，如果湖底有怪物，那麽怪物不喜歡吃肉。好吧，李素隻能這麽安慰自己了。
她試著雙腳踩在岸邊柔軟的泥沙，再使勁兒伸出雙臂觸摸水與陸地的交界，可惜，那臨界的一層始終似結了厚厚的寒冰，刺骨的冷，和如鐵的堅硬。
“穆婷，不知道你現在怎麽樣了，醒了沒有……你千萬別來找我，更不要到這個詭異的地方來，這樣，我的犧牲才沒有白費。”李素輕鬆低語，她心裏很複雜，即充滿了害怕想要趕快逃離這個鬼地方，有不希望李穆婷也搭進來。她看著自己身上與湖水的顏色融為一體的婚服，無盡神遊，難道自己一輩子都得困住這裏嗎，龍皓，他是唯一能將李素帶離險境的人，隻可惜……李素緊閉的雙眼，依稀流下一串淚珠，晶瑩泛著白光，滑落到湖底最深處。
藍田的行館，平日若沒有朝廷貴客入住，都會高價租給商旅。大概大唐的郡主從這兒出嫁沒三五個時辰，一批運鹽的回鶻商人就包下了整個行館。
到了晌午，也是最熱的時候，回鶻人開始買來大量雪水，他們有的是金銀，需要大量幹淨的水來洗淨身上醃漬和汗水，整條絲綢之路運賣的雪水，有一半都歸了他們。
所以除了午飯炊煙飄飄，行館獨有彌漫鹽巴的蒸汽不斷擴散，此等味道，旁人早就避之不及。再說閣樓吧，被幾個回鶻商旅裏的婦女搶占了，一大堆食物飄散香味，一大堆聽不懂的異族語言嘰裏呱啦，關在衣櫥裏的李穆婷就算被棍子敲暈了也能被吵醒。
兩個回鶻婦女正打算洗澡，把回鶻的服飾裝進衣櫥，雕花梨木門被拉開，一聲尖叫頓時把整個藍田都能震得抖三抖。
李穆婷頭疼，腿麻，腰疼，耳膜受傷，不知怎麽描述此刻的心情，被哄鬧的嘰裏呱啦聲吵得腦子清晰了不少。“你，你們是什麽人，我怎麽會在這裏？”
穿著唐朝漢服的李穆婷，手指著對麵怪異服飾的三個婦女。可惜對方不斷用李穆婷聽不懂的語音怒吼，咆哮，尖叫。兩邊都在不停筆畫，李穆婷自己都搞不清情況，又怎麽跟眼前三個女人解釋。
從樓下聞聲而來回鶻族男子，他們一站到屋子裏，李穆婷頓時感到喘不過氣。“救命啊，你們到底是哪個族的，說的話我完全聽不懂，還有這味道，我都快被熏死了！”
這種雞同鴨講的場麵也沒有維持多長時間，很快，主事的來了，還是個年輕少女！
女子穿著明顯高了一個階級，用不太流利的漢語說道，“你是小偷嗎？為什麽要躲在行館裏麵，剛才她們還以為有流氓躲在櫥子裏偷看。”
“小偷！流氓！你們有沒有搞錯，這裏是我堂堂大唐郡主的寢房，我都沒問你們憑什麽闖進來，你們居然敢侮辱我！”李穆婷火爆的脾氣一旦爆發起來，九頭牛都拉不住。
“我沒有侮辱你，這裏是我們花錢住進來的，是你平白無故躲在衣櫃裏，還說自己是大唐郡主，騙子，謊話精！”接著她又把這段話用回鶻的語音說給其他同伴，五六個人開始對李穆婷指指點點。
李穆婷抄起袖子，一副要拚個你死我活的打算，“居然罵我是騙子，你們這些蠻夷，學的漢語都是罵人的話嗎？太沒教養了，你指什麽指，本郡主是你個野蠻人能指手畫腳的嗎？”
兩邊互不相讓，都是用互相聽不懂的話對罵，場麵一度控製不住。
地位較高會漢語的女孩子抽出身半米之遠，換來五六個身強體壯，當然味道也很難聞的壯漢，嘰裏咕嚕說了一長串，最後氣憤地指著李穆婷。
“幹嘛，人多了不起，你們這群強盜，有本事跟我去衙門，看我不把你們都關進大牢！”說這話，李穆婷心裏有些打顫，畢竟自己此刻被七個彪形大漢包圍著，“放開我，臭死了，你們別碰我！”不顧李穆婷“手舞足蹈”，三個大男人把李穆婷懸空抬起來，架著往樓下走去。
看著那小姑娘得瑟笑得不知道多開心的樣子，李穆婷幾乎抓狂！“死丫頭，臭丫頭，快放開我，信不信我讓女皇派兵把你整個族都給滅咯！”
被罵的小姑娘笑得更歡，拍手叫好，隨著壯漢嘿喲的口號，李穆婷被大力甩出行館鐵門，
“我的屁股，該死的蠻夷，嗚嗚嗚嗚……”李穆婷痛地淚水奪眶而出，不知道骨頭有沒有摔倒，她試圖爬起來，“你們別走，喂，我可是郡主，還要出嫁的，死丫頭，我要誅你九族！”
死丫頭朝她做了個鬼臉，又吩咐人轟隆一聲關上鐵門。那一刻，李穆婷頓時感覺晴天霹靂，她堂堂大唐郡主的臉全被丟光了，李素，你在哪兒？給我啥了這群蠻夷為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