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生父歸來
一抹淺笑，讓曾經醉人心扉的夢，凝成窗前一樹花香。若未動情，怎的什麽決定都是無望。
夜裏，卓歌輾轉反側。他徘徊於沅薇的竹窗子前，看她燈下剪影，所謂伊人，遊離在側，卻沒有勇氣見她。
過幾日，便是狐族盛典，他要在族民的歡賀中選出未來的王妃，哪怕早個一年半載，無非是同族或者妖界各王室聯姻，父親當年也是如此，娶了當時身為狼族獨女的母親，釀造了之後拋棄妻子的慘劇。整整一百年了，那個凡間的女人終於死去，他也終於肯回到狐族。
門被推動一下，卻始終沒打開，沅薇是知道卓歌的存在的，所以更不敢開門。白天的話，說得再清楚不過，她身份太特殊，出生便注定是魔君的妃，連高玨都無法動情，莫說是卓歌了。
蓮心吹滅最後一盞油燈，安撫客人睡下，吱呀開門，卻見到王靠在桃花樹下閉目，不由得上前跪與他身旁，說道，“王，姑娘已經睡下了，蓮心送你回寢殿吧。”
既無處可去，倒不如夜宿荒野，反正滿地桃花，數一夜，天總會亮，明日父親就回來了，他還沒想好怎麽麵對他呢。卓歌擺擺手，示意蓮心不要管他。
著實拗不過王，她悻悻告退，明日還有好多客人到來，有得忙活。
蟬歌殿，竹編的籬笆，青瓦做的屋頂，藤製的扶牆，千年，萬年，一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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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快醒醒，你爹回來了！”
誰啊，這麽沒大沒小的，什麽你爹，我爹，卓歌鬱悶了一宿，正愁沒人教訓，帶著起床氣揉揉眼睛。
“王，老狐王回來了，真的！人就在大殿裏應酬賓客呢！”
卓歌這才發現是蓮心在擾他清夢，溫怒道，“什麽老狐王，叫他……前輩，夠給麵子了。”
蓮心偷偷發笑，想不到王這麽小孩子脾性。她是捧著新衣過了的，“喏，趕緊換上，大殿很多客人等著呢，要是讓長老看到您現在的樣子，非罵得你抬不起頭。”
又是裏三層外三層的青衣，真埋汰，卓歌極不情願送了個白眼，“薇薇呢，還沒起？”
蓮心指著竹子拱門說道，“天不亮就醒了，說是要去湖邊走走，早飯還沒來得及吃呢。”
應該是不想摻和人多的地方，也罷，誰不是逼不得已才去應酬呢。換好衣裳，卓歌直奔大殿，心裏籌措說辭，待會見到各族的使者，怎麽說話不丟麵子，見到沒良心的父親，怎麽說話讓他無地自容，想想心裏都快活。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本以為過了一百年，卓然會變成個糟老頭子，或者容顏憔悴，小三才死了多久，厚臉皮的勁頭怎一點不少。
兩排婢女恭恭敬敬跪下齊呼，“恭迎大王！”
卓歌器宇不凡，青紗飄搖，束發白玉簪靈氣逼人，笑起來酒窩淺淺，墨色雙瞳，堂內隻有一人與他容貌相像。
雙瞳對雙瞳，卓歌如今的個頭已經與他齊平，臉皮雖然稚嫩了些，王者氣質略勝一籌。長老先開得口，“卓然，還不給王行禮。”
真是知他心者莫若長老，正想給父親一個下馬威呢。
卓然拱手，笑得很假，“既是君臣，又是父子，下跪就免了吧。卓然，參見狐王！”
管他是不是心甘情願，卓歌受用就是，眼皮不動，揮了揮衣袖，“多年不見，你老了許多，一邊坐吧，否則待會外公看見你，我可攔不住。”
外人多多少少聽了些狐族的家事，大家眼色都厲害，笑嗬嗬打圓場，“狐族大喜，我等前來祝賀，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說話的是白眉與鬢發齊長的老頭，修煉了萬年不止的樹翁，作為長輩親自前來祝賀，還送來靈芝草做賀禮，哪能不惶恐，卓歌忙著接待，把寒顫生父的事情丟到一旁。
蛇族最興旺，蛇王年邁，派了個閨女參禮，蛇女長得腰肢纖細嫵媚清新，大殿裏紅花獨一。
樹翁喜好做媒，得知卓歌還未定婚，便拉著蛇女一同嘮嗑，口氣語重心長，“淩清丫頭也是我看著長大的，蛇王最寵愛的女兒，你小子有福氣，若是跟蛇族聯姻，日後稱霸妖界不成問題。”
“這話未免說得太遠了，卓歌還小，修為太淺，妖界長輩各各不凡，聽說火焰山有個牛魔王，了不得，哪輪到我們小小狐族。”長老一旁打哈哈，哎，應酬，果然高深。
樹翁好像看不起長老提起的牛魔王，語氣輕蔑說道，“愣頭青一個，不過是有仙界的靠山，出了點小名，哪裏能和各族王室正統相比。”
卓歌對什麽牛魔王，妖王，都沒有研究，隻盼望著蛇女淩清不要看上自己才好。
一旁圍繞著妖界前輩談笑的卓然聽到狼族駕到的時候，臉色刷的白了，酒杯差點沒端穩。狼族，心狠手辣，霸氣淩人，狼王又痛恨卓然拋棄愛女，這場大戲，等了百年，終於拉開帷幕。
卓歌迎接威嚴八方的健壯老頭，“孫兒見過外公！”
哈哈哈的仰天大笑，一聽就是個爽快豪放人，摟著孫子，聲如洪鍾，“好外孫，都長這麽大了，這臉蛋哪都好看，就那雙瞳，禍害！”
外公每一次大笑，牽扯右邊眼角的刀疤，更讓人膽寒。事主卓然尷尬笑著走出人群，行了個大禮，跪於狼王座前。
“狼王康健，卓然給您請罪。”
眾人凝神屏氣，等待狂風暴雨的到來。
狼王哼了一聲，把頭移到別處，“大喜的日子，老子不跟你吵架，滾遠遠的，別在老子眼皮底下晃悠。”
看來狼王早知卓然回歸，他能來參加盛典，肯定有了不殺卓然的理由。卓歌莫名鬆了口氣，纏繞外孫膝下，做個乖寶寶，端茶倒水說好話，哄得老人家很是開心。
廚子是從天界借來的，飯點一到，準時敲鍾。蟬歌殿僅有一處後院寬敞，擺了一百桌，今日中午賓客未齊，隻開了一半不到，但菜色酒品不差，招待還算周到。
正主的桌子，自然隻有妖界輩分最高的人享用。樹翁，狼王，兩大泰山鎮場麵，卓歌雖麵子賺足，不免心虛。兩個老人家，一個非要給他做媒，躲都躲不及。至於外公，萬一問起夏嬋怎好解釋呢。
宴席開始後，婢女吹奏，錦瑟和諧，歡歌笑語中大家敘敘舊情，平日裏各自修煉，莫說喝酒，連見麵都得湊上個幾百年一次。流水席三天三夜，盛典在第三日，宣布狐王正式掌管狐族大權，還有便是，王妃之外花落誰家。
想到這，卓歌小聲喚來蓮心，在她耳邊叮囑，“你去找找沅薇姑娘，囑咐她最好不要亂走，妖界並被各各良善，請她小心。還有，天界廚子做的點心多給她送點。”
“知道啦，王，您可真囉嗦。”
蓮心拔腿就走了，死丫頭平時太欠管教。卓歌處理好沅薇的事情，繼續周旋酒桌。
蛇女淩清與他相鄰一桌，遠遠投來熱切目光，舉杯。
“小子，人家看上你了，還不快回酒，這姑娘可真不錯！”
卓歌滿頭大汗，尷尬對飲，又轉頭對外公訴苦，“這幾年族內動亂，不如我把婚事推遲些，再說，盛典最重要的是妖丹修煉，不提婚事沒有所謂。”
狼王聽完，臉憋得通紅，“小子，要不是這裏人多，老子我非揍死你！婚姻大事，豈能拖遝，你是不是跟你死鬼老爹一樣，喜歡上凡人女子啦！”
外公真是英明神武，卓歌被嗆得坑頭不起，“不是凡人……”
本以為蚊子叫似的話狼王年紀大了聽不見，那想得到老人家耳朵靈敏，氣得沒摔杯子。“那就是說你有喜歡的姑娘了！好小子，連我都敢欺瞞，快說，是什麽人？”
卓歌實在不敢把沅薇的名字說出口，一是沅薇心有所屬，他還沒把握她的心思，二是她特殊的身份，魔君要定的人，自己可否有能力去爭奪。
見外孫隱瞞，狼王立馬覺得不妥，活了上萬年，這點小心思瞞不過他，對著卓歌又是一通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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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湖湖畔，她閑走散心，又挖出一壇子百日憂，本打算醉死在湖邊，奈何過往的妖太多了，為了避免起甚子誤會，抱著褐色陶罐往自己住的廂房走去。
也就沒出湖邊兩百步，蓮心就急匆匆找來了。那一臉殺人的凶氣，跟欠她多少錢似的。
“姑娘，咱能不能不玩捉迷藏，我很忙的，不能總是滿世界找你！”
她衝蓮心吐舌頭，“我又不會走丟，不必找我，困了自然會回去的！”
蓮心實在不明白這個奇怪的女人腦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麽，完全不在乎別人的感受，氣嘟嘟地緊跟她，半步不離。
“你喜歡就跟著吧，我回去喝酒，你給我整點花生米來！”
“你！”她小臉氣得通紅，走起路來把地跺通的架勢，不出半個時辰，花生米已經擺在廂房院子的圓木桌上。蓮心就這麽坐在一旁看著她，一個嬌小纖弱的姑娘大口喝酒，用手抓花生米吃，沒半點家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