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黑衣與青衫
何老太爺病重卧床時日無多,作為外孫的王雙無論如何也不能先走,只能囑咐五個衙差將進士和何浩先行押解回始平縣衙,自己在這等母親到了再說。
卻說這五人留下快馬,徒步押著進士他們往縣城方向行進。剛剛走出東里鎮十里地便遇見了王夫人的轎馬。當下王夫人叫住了他們,卻見這王夫人滿面橫淚,雙目赤紅,恨不能生吞活剝了二人,心中恨極,尋思兒子不若當場格殺了二人了事。但王雙這極佳的家教到底是來自於他母親,王夫人倒也稱得上知書達理。她看了二人披枷帶鎖,尤其何浩已然受過鞭刑。夜間寒冷,被父親抽破的衣服將傷口暴露在風中,凍得瑟瑟發抖。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王夫人也就未想再加私刑,只是咒罵了數聲,讓衙差押著他們繼續趕路,自己趕赴父親家陪伴父親走完最後一程。
冬日夜寒,此地離東里鎮已有數十里,周圍荒無人煙,這一行人的火把倒是給這月光照耀下的寒冷大地增添了暖意。但王夫人剛回轎子,還未起行,就聽外面陡然呼喊起來。只聽衙差大叫:「什麼人?」接著就是一陣刀劍相交的聲音和慘嚎聲。等王夫人急急忙忙再從轎中轉出,一霎那的功夫連帶著護送她的六名衙差共十一個差人已經死了一半了。只見三個蒙面人手中快刀上下翻飛,寒光颯颯,三兩下就帶走一個衙差的性命。王夫人到底是一介女流,哪裡見過這滿地血水橫流的場景,立時大叫起來,直呼救命。大概是她此刻的嗓門著實太大,惹得一個蒙面人反手拎刀一把甩出,直接就將她釘死在地。眼見主母死了,剩下的衙差紛紛四下逃散,有的跪地求饒,可惜無一不被黑衣人抹殺,其中一名黑衣人提著刀直奔早已嚇得亡命奔逃的進士二人。
別看何浩平日里東里大魔王的做派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踢傷何魁這事搞不好要償命他也能梗著脖子說不慌。但此時一刀下去不是人頭就是膀子在自己面前飛來飛去的,何浩差點就當場大小便失禁。反倒是進士忍住了尿意,呼喝他快跑。二人撒了丫子往東里鎮跑去,恨不能少生了兩條腿。只聽何浩邊跑邊嚎:「這他娘的大過年真的是作孽啊!作孽啊!」但二人這枷鎖極重,又帶著腳鐐,走都費勁何況跑。剛剛也就是一陣求生欲使得二人爆發了一陣,跑出沒多遠進士就已經體力不支了,雙腿似是灌了鉛再也難提起。眼見黑衣人三兩步就追了上來,進士猛地一咬牙,朝著已經跑到前面的何浩大叫一聲:「照顧好我妹妹,耗子!」轉身就朝黑衣人的刀口撞去,他想靠自己扯住黑衣人,讓何浩好逃跑!
眼見明晃晃的刀尖就要捅進進士身體,不知何處飛來一顆石子似的東西啪的一聲擊中了黑衣人握刀的手,頓時刀脫手而出飛向一旁。黑衣人和進士正蒙著,眼見一人縱馬長嘯,飛奔而來。遠遠的便在馬背上騰身而起,似是飛起來一般一躍便到了眼前。方才還豪橫的黑衣人,被他一腳踹飛,毫無還手之力。等落了地,進士才看清眼前來救的是一個青衫中年人,頭戴翠綠束髮冠,劍眉星目,面部無須。整個人站在那似清風一般,給人一種很飄渺的感覺。
青衫剛剛那一嘯聲傳數里,光是這一手只怕最少是六品以上的超級高手。其他兩個黑衣人知曉面前這人不好惹,趕忙扶起被打倒在地的同夥。為首一人陰惻惻地道:「你是何人,敢來管我們的閑事。」
「你們這些藏頭露尾的鼠輩,也配打聽本座的名號?」青衫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很平靜,平靜到眼前三個殺手彷彿不存在,自從落地開始他的目光便只盯著進士,眼神里忍不住的愛意。當然是一種長輩看晚輩的愛護與欣賞之意。但老鼠再小也是麻煩,青衫沉吟了一下道:「本座手下還從來沒殺過你們這種無名之輩,快滾吧,給你們身後的人帶句話:『得饒人處且饒人,喪盡天良自有天收。』」聽罷這一席話,為首的蒙面人哈哈大笑起來:「說的什麼冠冕堂皇的大話,說到底還是不敢露了底。全天下就沒有敢和我家主人作對的,今日你固然武功極高,我三兄弟不是對手。但我家主人手下不是沒人治的了你,下次再見,恐怕你說話就沒那麼大喘氣了。」說完,為首的黑衣人突然一掌擊向方才被青衫踢中手上的同伴,電光火石之間格殺了同伴之後與另外一人急速遁去。這打,打不過。跑起來倒是很熟練嘛!還嫌同伴受傷難跑直接就動手殺了自己人,真的是心狠手辣。
進士似乎也被對方的手段嚇到了,眼神縮了縮。何浩早就回來了,方才聽見進士所喊回頭一看,當時的鋼刀離進士僅有半步,他就已經停下腳步準備和進士一同赴死了。之後的峰迴路轉,帶來了生的喜悅,更何況還有自己一直朝思暮想的大俠士便在自己眼前,何浩這廝已經全然忘了剛剛差點大小便失禁的恐怖,變得異常興奮起來。
「好,臨危不亂,捨身為友,鋼刀加身也無改英雄本色。」青衫盯著進士,忽然笑了起來說道。只聽他笑聲越來越大,一改落地之後雲淡風輕的氣質,整個人變得異常興奮。突然他似乎哭了,眼角含淚。進士也不敢多問,和何浩一起看著這位高手站在這如瘋似魔般狂笑。
笑聲漸漸收住,但眼角的淚痕沒有辦法收回去,青衫忽的一撩下擺,單膝跪地,對著進士雙手抱拳道:「屬下救駕來遲,請公子責罰。」好傢夥進士都傻了,他猜想過青衫的身份,或許是路見不平的江湖高人,也有可能是隱藏頗深的父親好友。他想破了頭也不敢想到這一出,咋就呼啦跪下了!眼前這位看剛剛的出手,就稱得上超凡入聖的大高手,哪裡是他們得罪的起的。別說人家現在叫你一聲公子,自己手裡有多少貨進士心裡清楚。依靠祖上門楣或許有忠義之士跟隨,但光依賴先人的恩澤而自身沒有建樹,一無所有就真以為自己是公子命了,那可真就是傻子了。這青衫落地以來一直在觀察進士,想必也是認可了眼前人才有這效忠的一幕,若進士當時已經躺在地上屎尿齊飛,恐怕青衫最多救了人也不敢相認吧。想到這進士趕忙也單膝跪下和青衫相對,雙手托住青衫抱拳的手說道:「前輩切勿如此,晚輩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公子。但前輩確確實實是晚輩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給晚輩行禮,這是要折了晚輩壽啊。前輩快快請起。」何浩一聽也趕忙跪下,在一旁道:「是啊前輩,進士說得對,您可是咱們二人的救命恩人,快起來吧。」
青衫雙目的熱淚再難抑制,他淚眼婆娑的看著進士,緩緩搖頭道:「是屬下無能,未能及時趕來制止暴徒惡行,害了李輝兄弟。屬下方才若再遲半分,便是萬死也難贖罪孽。」
進士聽了此青衫這話就愣住了,李輝?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