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何去何從
進士的腳踝剛能走路，一大早的便被荊瑾提著去了山巔。
「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進士也明白這個道理，荊瑾的功力如此高深了，依舊每天堅持練功，再加上念念刻苦修鍊帶給進士的刺激。所以縱然腳踝隱隱還有些不自在，小夥子的修鍊熱情卻無比高漲。
吸收完晨氣之後，進士又被荊瑾提下了山，一路上二人聊了很多，關於修鍊，關於復仇。
等吃完早餐之後，念念收拾完碗筷，繼續練劍，進士在一旁打坐運功，而荊瑾則又進山採藥了。
經過兩天的鞏固，進士的已然能隨心保持功法的運轉了，只要將內力與招式融合，便是妥妥的三品高手了。
十天左右，便將別人數年的入門基礎做完，進士是荊瑾這些年見到的最有修鍊天賦的人。或許他的經脈與常人無異，並不能容納更多的真氣。但是他的悟性卻是萬中無一。
荊瑾調侃他：「李輝應當給你起名李狀元，你要是能在貢院讀書，考個狀元還真不是難事。」
不過荊瑾早上卻沒有教他具體的招式，只是讓他今天繼續打坐修行便好。直到後來進士的腳傷好了，體內的功法運行渾然天成，荊瑾依舊沒有教他一招半式。
只有每天早上的登山，頂著荊瑾槍林彈雨的下山，還有下午的打坐運功。不過進士卻沒有再抱怨過半句，也沒有再急於求成的向荊瑾開口要求學點什麼。
他清楚這一切的修鍊都是在打基礎，上山是在鍛煉他的體力，下山是在鍛煉他的敏捷，日復一日的打坐修鍊的是他的心性還有內力的渾厚程度。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進士在枯燥的修行中，還只是肉體的折磨，何浩此時卻是精神已經快要崩潰了。
昏迷之後的再清醒，天已經亮了，沒多時許楠也醒了。二人一起撒發出一種死寂的味道，連李強都感覺吃不消。
不過他還有心情開玩笑，說道：「你說你們的爹媽都被抓了，會不會在天牢是鄰居？」
何浩許楠理都沒理他，許楠此時滿腦子都是許霍當初看向她的最後一眼，有不舍，有決絕，還有無限的溫柔。
終究他還是沒把那句話說出口，只是讓自己快走。
當得知需要一個八品不顧生死，才能將許楠救出魔功的泥潭，許霍就曾對著自己說：「沒事小姐，許霍會到八品的。」
從小，這個哥哥就一直站在自己身前，哪怕自己已經比他強了。他說這是他作為家臣的本分，其實自己也想問問他，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家臣呢。
自己以為所有都會如昨天之前一樣，他會永遠在自己身邊，自己想練劍了，有他對劍；自己想彈琴了，有他奏簫；自己興起要給他畫一幅畫，他也笑嘻嘻的在一旁磨墨，畫出來的是一隻惡搞的豬頭，下面寫著許霍大豬頭。
所有的過往，反反覆復的出現，讓自己好想回到過去，又時刻提醒自己回不去了。
「當初，我就不該練這勞什子功夫。當初，我就不該帶著許霍跑出來。是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
許楠躺著，又是一滴眼淚劃過眼角，此時的她無法動彈，就是想追著許霍而去也做不到。
何浩的抽泣一直就沒停下，此時也喃喃說道：「都是因為我，不為了我你們也不會去到建鄴，許霍大哥就不會出事。」
李強在一旁打坐，聽著二人絮絮叨叨哭哭啼啼，真的就要爆發了，他猛地一睜眼，怒聲罵道：「兩個廢物東西，許霍那小子炸了，粉身碎骨，一塊碎片都沒留下！」
隨即他轉向許楠：「你雖然不能動，自爆還是可以的嘛，隨他去吧，你也炸個稀巴爛，省的他媽在這煩老子。等沒兩天就該你那該死的爹娘也被推上斷頭台，慶幸自己生了這麼個沒用的姑娘，凈惹禍還是個只會逃避的懦夫。」
原本許楠真的就要強行忍著劇痛想隨許霍去了，聽了李強說的自己惹禍什麼的，想起了在天牢的爹娘，頓時有些疑惑的看向李強。
「看什麼看？不是你那死鬼老爹真叛國，那這事就是你惹出來的，你找到那魔功的事，是不是被別人知道了。」
「沒有啊，除了許霍沒人知道。」
「不知道個鬼，你受傷之後是不是請郎中看過？大內醫官？」
「你說，是···」
「沒錯！不是你那死鬼老爹真叛國了，就是大內醫官從你的傷看出來你修鍊的魔功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事我看十有八九就是你惹出來的！」
李強撇了撇嘴，繼續說道：「快死去吧，一了百了，等某些人找到了他想要的，你們就全家在地下相遇再續前緣吧。」
還沒等許楠再說什麼，李強又轉向何浩：「小子，本來我覺得你還是個可塑之才，如今看來也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跟個娘們在這哼哼唧唧的，你也沒說錯，你全家也是你害的，你許大哥也是你害的，你也快點去死。」
「你們倆要是不敢自戕的，我來動手，省的你們爹娘看見你們如今的樣子煩，還惹得我煩！要他媽是我，明知不可為，也要死在救自己親人的路上。反正都是死，難道自己死就不怕，被朝廷拿住了就怕了？」
「簡直就他媽笑話，不想辦法，盡擱這整些有的沒的！」
「暫時救不了人我都不會去死，我找個地方隱居，拚命修鍊，往死里修鍊，等我神功大成，當初害我的一個跑不了！」
「我就拼了，哪怕自己粉身碎骨我也要報仇！哭？哭有個鳥用」
何浩許楠二人就看著李強在這指桑罵槐，手舞足蹈，道理他們都懂，只是此時內心的折磨真的無法言表。
「痛苦越大，前進的動力就該越強，許霍願意為你們付出，但他不願意看見此時沉淪的你們。」或許是罵累了，李強的聲音也漸漸平緩下來。
「一死而已，真的很簡單，古往今來，受不了生活重壓一死了之的人太多了，但這個世界不會為了他們停止哪怕一秒。」
「我從來看不起那些以死明志的人，反而欽佩明明已經到了非死不可的邊緣，卻依舊鼓起勇氣，對著迫害自己的力量做出反擊，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爭取最後一口氣來努力的苟延殘喘者。」
「『破釜沉舟，百萬秦關終屬楚；卧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活著，才是最大的勇氣。」
驀然，許楠放聲嚎啕，一邊煎熬，一邊大聲叫道：「許霍哥哥，你等我，等我，一定要在奈何橋前等我。」
她的內心已經決定，要死也要死在營救父母的路上，只能讓許霍一個人先等著自己，不論能不能救出父母，她一定會去找他。
何浩也明白了自己該做什麼，他重複了兩遍李強說的句子，突然對著李強一跪，俯下身去，泣不成聲。
「何浩，重新，請求前輩收我為徒，我想學武功。」
明明已經是李強名義上的徒弟，他卻知道自己從前從來沒當回事，因為李強太平易近人了，自己拜師這麼久，也沒有主動問過一次如何修鍊。如今他鄭重地再拜一次師，想和過去的自己做個了斷。
「請前輩也帶上我。」許楠也大聲說道。
可李強搖了搖頭：「我只會教活人，不會教死人，更不會教一個死人去復仇，只會教一個活人如何不辜負生命。」
「何去何從，你們二人考慮清楚了再說，別讓我替許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