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展開
夜色已深,淺川明輝一腳跨入自己剛剛叫上的計程車,準備回家。
相較於之前暑期里的日程安排來說,今天他的時間表明顯異常了許多。
以往這個時間點,淺川明輝應該在家裡悶頭做自己的事。而不是現在才匆匆叫了一輛計程車,準備回家。
拿出手機,屏幕上的光亮映照出他有些興奮的臉龐。
下午的時候,淺川明輝隨著莫名的指引來到這裡,找到了一樣奇特的東西。物件看著像是玉石,色澤青白相間。不過遺憾的是,僅僅以他現在的見識暫時還無法判斷。
等他回過神,將「玉石」攜帶在身上時,已近深夜。
他並未覺察到自己已經將整個下午以及大半個夜晚都花費在了這塊地方,整個尋找的過程中,似乎已經沒有了時間的概念。
計程車在夜色中朝著他在新宿的住處開去。像往常一樣,淺川明輝透過車窗打量著道路上的景象。
路旁燈光暗淡,甚至有部分路燈已經就此罷工,拒絕發亮。少數還在工作著的路燈也有不同程度的偷懶,時亮時暗,讓整條路的照明情況顯得極其堪憂。
淺川明輝的眼角余光中,計程車的側前方暗影涌動,似乎有什麼東西撲了過來。
「停!停!大叔快停車!」他大聲喊了出來。
駕駛座上的司機瞥了後視鏡里這位突然變得不正常的乘客一眼,終究還是放慢了速度。
陡然間,天翻地覆。
淺川明輝感覺自己在車裡翻上了幾十個跟斗還不止,反正具體數量他也數不清了。
所幸翻了這麼多圈的他沒忘了在計程車啟動前綁上安全帶,終於在車停止翻滾時還保留了一點清醒的意識。
「大叔!大叔!」淺川明輝用力拉開自己身上綁著的安全帶,從座椅上重重地摔到了車頂——車子已經完成了字面意義上的天翻地覆。
司機沒有回答他,看起來已經失去了意識。
用最後一絲力氣勉強爬出車裡,氣息微弱的他目光聚集在了眼前的暗影上。
汽車上的車燈已經損壞,天色昏暗之間,他甚至看不清眼前的東西是什麼模樣。不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能夠掀翻車輛的東西,他現在肯定對付不了。
傳說中,東瀛的各地都有妖怪躲藏。如果沒有神宮或者寺廟的庇佑,人們就會被妖怪賦予一個不好的結局。
被擄走,被殺死,或者生不如死。
我也要落到這樣的地步嗎?
淺川明輝的內心陡然揪緊,不等他再做思考,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非人之物靠近過來,撕開了淺川明輝的衣服,用舌頭舔舐了一遍他的身體。
青黑色的舌頭上,數不盡數的倒刺在淺川明輝的身上刮出了淺淺的血痕。
所幸,並沒有出血。
清脆的「叮」一聲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那塊青白的玉石從淺川明輝身上掉了出來,落在了一旁。
非人之物的動作明顯變得狂躁起來,它迅速放棄將淺川明輝作為目標,用舌頭捲起了玉石,放入口中保管。
黑夜中,玉石隱約閃出的光亮就此消失,只剩下黑夜中仍舊涌動的暗影。
它再次靠近淺川明輝,在他周身上下嗅了好一會兒。接著,非人之物伸出巨爪,就要插入淺川明輝身體中,像是要將他帶走。
巨爪急速落下,卻並未插入淺川明輝的身體中。
一張紙人散發著淡淡的白光,頂住了它的巨爪。不過在頂住巨爪的過程中,它散發的白光似乎稍顯黯淡了一些。
僵持了一會兒,紙人突然異常地亮起,像是要動用什麼手段一般。
非人之物忽地向後跳去,毫不猶疑地奔跑離去,只留下一輛已經廢棄的汽車,和已經陷入昏迷的兩人。
少頃,紙人繞著淺川明輝飛了一圈,飛入了他的身體中。
……
不久,一夥穿著打扮明顯有宗教意味的人來到了事故發生的地方。
「福圓巫女,情況怎麼樣?」一名神官打扮的男子問道。
「沒有傷亡……看起來像是作祟之後就逃走了。」被詢問的巫女搖了搖頭。
「沒什麼可疑的地方嗎?」神官追問道。
「倉促之間,哪裡來得及做這些事。先把這些涉事人送回神宮,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論。」明顯是主事者的福圓巫女看了看現場,簡單下了命令。
很快,淺川明輝和司機就被送回了神宮。
確認二人都沒有受傷之後,福圓巫女等到了司機醒來,盤問了情況。
「我什麼都不知道,突然之間車就翻了。」司機的聲音有些哆哆嗦嗦,顯然還在為那時的情況后怕。
「那你這位乘客呢?」
「他……應該也是無辜的人,我看他跟這件事情沒什麼關係。」司機的語氣還算肯定。
「他之前要去的地方是哪兒?」
「新宿,他的家裡。」
「好吧,我們會送你和他回家,這件事情的後續就不用擔心了,神宮會處理的。」福圓巫女聞言神色緩和了一些,安慰道。
在昏睡當中,淺川明輝被送回了他位於新宿的家裡。
……
「陰陽道……神道……」一身嘆息悠悠傳來,隱約有些模糊的感覺。
「大人?」
兩個模糊的背影在屋內交談著。嘆息聲似乎是由那道坐著的身影發出,而另外一個聲音則是站在他身後的身影發出的。
聽他們對話的語氣,像是上司與下屬的樣子。
「不用在意,我只是感慨一下。」坐著的背影似乎擺了擺手,不是很在意的樣子。
他的身旁孤零零地擺放著一樣物件,可惜物件的模樣並不清晰,看不真切。
……
淺川明輝陡然從夢中驚醒,坐了起來。
天色已經將近黃昏,暈暈乎乎之間,他只記得自己昨天好像熬夜到很晚,躺下休息一會兒的時候就睡著了。
至於昨天下午幹了些什麼,反而一點印象都沒有,倒感覺像是自己丟了點東西。
他的手機擺放在眼前的桌子上,裡面正在播放著視頻,看起來是睡著之前忘記把視頻關閉了。
「叮」的一聲,手機頂端跳出了一條消息提示。
是早稻田大學發來的郵件,為了提醒新生們明天入學的注意事項。
搖搖頭,從昏沉中逐漸清醒了一點的淺川明輝記起了自己今天的原定計劃——出門採購食材以及便當。
「大學……」淺川明輝喃喃自語了一句,起身出門。
早稻田大學的本部位於新宿區,所以他租的房子也選在了新宿區。不過,之前在和房東簽下合同的時候,對方曾經提醒過淺川明輝,這間屋子的租金低廉是因為之前曾經出現過靈異事件,導致很難租出去。
不過對於剛來東京的他來說,這些自然不如立刻找到落腳點為好。
來到室外,淺川明輝看了眼手機。眼下已經接近傍晚六點半,天色正在逐漸暗淡下去。
在路上還沒有行走多久,一道影子就從他右側的路口處轉出,直直地朝他撞了上來。
沒有反應時間的淺川明輝被影子一下透體而過。
八月底的東京仍舊處於比較炎熱的狀態,可他被影子觸碰到的那一下卻有了渾身冰涼的感覺。
「那是什麼東西?我是不是看錯了?」淺川明輝急忙回頭,看向自己背後。
路上行人不多,也沒有什麼影子的痕迹。
他轉過身,搖了搖頭,只當自己是看錯了。
雙腿一軟,淺川明輝不知為何突然脫力,在原地摔坐了下來。
「您好?您……沒事吧?」急匆匆地腳步聲響起,一道聲音從他右側傳了過來,似乎有些內疚的感覺。
淺川明輝抬起頭,看向聲音的來源。一位女孩彎腰站在他的身前,中長黑髮披肩,眉眼柔和,皮膚白皙,容貌很是出色。只是表情不太好看,十分焦急的樣子。
「沒事的,我只是一下子沒了力氣,謝謝關心。」淺川明輝回答道。
不過他仍舊使不上力,只能坐在那裡。
「實在不好意思,剛剛其實是我給您添了麻煩。」女孩彎下腰,朝著淺川明輝深深鞠了一躬。
淺川明輝一下子被弄糊塗了。
眼前的女孩為什麼要向自己道歉,這不是自己無緣無故坐到了地上嗎?還能把這件事情怪罪到別人身上?
看出淺川明輝的疑惑,女孩開口道:「如果您現在沒有急事的話,可以跟我到旁邊稍微聊一會兒嗎?
淺川明輝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
不久之後,淺川明輝和女孩來到了附近的一處公園裡,找了個安靜沒人的地方。
「我叫淺川里奈,今天給您帶來了很大的不便,真的對不起。」女孩又一次道起歉來。
「我不是很理解,能不能請淺川桑向我解釋一下,給我帶來了不便是什麼意思?」
「那個陰影,是我正在處理的東西。」女孩頓了一下,解釋道。
「那個陰影?」淺川明輝重複了一遍。
他還以為之前是自己看錯了。
「對,等我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您脫力坐在地上的樣子,身上還有一點被它觸碰的跡象。毫無疑問,肯定是我沒有處理好陰影造成的……」女孩陷入了自責,語速慢了下來。
「這樣的陰影,能夠怎麼處理?」再次從女孩話語中聽到處理陰影這個說法,淺川明輝沒法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這種陰影是能夠處理的嗎?
「嗯,是可以的。我是巫女,神宮對於這樣的事情都會有自己的處理方法。」女孩簡單解釋了一句,不過並沒有說得很詳細。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保密的緣故。
「不用擔心,我沒有問題。」
「不知道它為什麼突然改變方向,說不定,是發現了什麼吸引它的東西……」女孩喃喃自語道。
「淺川桑?你在說什麼?」淺川明輝問道。
女孩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實在不好意思,這件事情還沒有處理完,我需要先離開,失禮了。如果有什麼身體不適的話,也可以找我,以免那道影子給您造成了什麼不好的影響。」
「順便問一句,您的名字是?」
「哦,我叫淺川明輝。」
將自己的手機號碼交給淺川明輝,女孩為自己要儘快離開再次道歉,接著消失在淺川明輝的視野中。
……
提著一袋子的便當和食材,淺川明輝在八點鐘左右才回到了自己家裡。
回家的路上,他明顯感覺自己有些使不上力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邊吃著便當,邊翻看和歷史相關的書籍,一直到了午夜兩點多,淺川明輝才在困意之下洗漱上床。
不管其它的事情,明天就是入學的一天,他多少還是有些期待的心情的。
困意上涌,他側過頭去,看向了床頭放著的一塊御守。
御守的作用很簡單,祈求平安。從很小的時候,這塊御守就已經跟著他了,每當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時,他總會握著這塊御守,平定心緒。
不過,家中沒人信仰神道,父親和自己也從來沒有去求取過御守。就算去神社裡,最多也就是簡單參觀,而他人也不會將御守當作禮物送出。
他不記得御守從何而來了。
……
躺在租住房間的床上,淺川里奈望著天花板,一時難以入睡。
在自己傍晚的失誤之後,女孩立刻回到神宮,向負責此事的巫女彙報了情況。
對方給出了一個判斷錯誤,之後會有他人處理的回復,就不再談及此事。
對此,淺川里奈沒有辦法,只能接受下來,
「淺川明輝……為什麼我對他會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我們以前在名古屋見過嗎?」她喃喃自語道,接著又側過身,否定了自己的說法:「應該不是,如果在名古屋見過的話,我多少應該有些印象才對……」
「怎麼會呢?」她在自己的心中提出了疑問。
回答她的只有空調吹出冷風的聲音。
淺川里奈看著自己枕頭邊放著的香包,閉上了眼睛。
說起來,她都不記得這個香包是什麼時候拿到了的,只記得是個重要的東西。
聽母親說,它的名字就是驅邪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