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邪
天邪鬼在被灼燒的痛苦中揮舞著自己的手臂,看起來已經沒有了與淺川明輝一行人對抗的能力。
「齋藤不要冒險,小紙,你去看看什麼情況。」淺川明輝勉強站了起來,對一人一式神發號施令。
相對來說,紙人在面對妖怪時自保能力要強一些。
紙人緩緩地靠近了天邪鬼,仔細觀察後傳念道:「主人,它的確受傷了,我感覺到它身上的靈力波動很不穩定。」
「等一下,小紙,你說你感受到了它身上的靈力波動?」淺川明輝止住了紙人的念頭,「我們剛剛發現它時,你沒有感受到嗎?」
紙人搖了搖頭。
「那你聽說過天邪鬼能夠隱藏靈力波動的類似事迹嗎?」淺川明輝沒有死心,繼續追問。
「也沒有,主人,我真的不清楚。但是,如果主人你能夠強行壓制它的魂念,是可以提取它的記憶的,從那裡肯定能得知原因。」
「嗯……」淺川明輝沉吟一聲,繼續盯著天邪鬼,觀察著它的動靜。
這妖怪的動作越來越小,而根據紙人傳回的念頭,它的靈力波動也在越變越弱。
「準備下手,齋藤,你來給它最後一擊,沒問題吧?」淺川明輝看著女孩。
女孩靜默地輕輕點頭,保持著警戒的姿勢靠近了天邪鬼。
紙人在天邪鬼的正上方散發著光亮,看起來正在鎮壓著它。
陡然間,一道漆黑的陰影從天邪鬼身體中竄了出來,直奔女孩而去。
遭逢變數,齋藤詩織以最快的反應速度將武士刀斬了下去。
可黑影雖然被一刀兩半,卻在飛行過程中重新融合在一起,只是顏色看起來淡了一些。
正當它要觸碰到女孩時,一道薄薄的光膜出現在它的面前,恰好擋住了它的去路。
「主人,這樣就好辦了。天邪鬼的魂念失去了身體,這個時候只要能壓制它,就能讀取記憶了。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變化接踵而至,淺川明輝得到紙人的傳念,忍住頭疼,來到了光膜之前。如同之前一樣,他連結上了天邪鬼的思維。
只不過這次不是為了收服它,而是為了壓制。除了保證不會損害到它的記憶之外,淺川明輝並沒有任何留手。
很快,隨著頭疼的加劇,淺川明輝成功查看到了天邪鬼的記憶。
又是一片黑暗呈現在他的眼前。
而當圖像再度出現時,他已經進入了天邪鬼的視角。
只不過圖像十分黑暗,四周的環境勉強能看出是在某個隱蔽的地方。
「有人嗎?」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
而這個聲音淺川明輝十分熟悉,正是天邪鬼偽裝成小女孩時的聲音。
天邪鬼似乎十分激動的樣子,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不過,在片刻之後,它還是用十分穩定且溫柔的聲音回答了小女孩:「有人。孩子,你是來幹什麼的?」
這道聲音聽上去很像是年齡二三十的青年女性發出,對小女孩有著天然的安撫作用。
「您好,我是來找寶物的!這裡太黑了,我什麼都看不到,所以才開口問話的……」小女孩的話語顯示出她的心情安定了不少。
「到這裡來,孩子,我知道和寶物有關的消息。你太辛苦了,在我告訴你消息的時候好好休息一下吧!」天邪鬼勸誘著小女孩。
「我……不辛苦!只要找到寶物,村子就有救了!我現在就過來,姐姐告訴我消息就好。」
「好,那就過來吧。」聽見小女孩答應下來,天邪鬼自然能夠再多忍耐一會兒。
循著聲音的方位,小女孩靠近了天邪鬼所在的位置。
「姐姐在這裡嗎?」
「是的,姐姐就在這裡,讓姐姐抱一抱。」天邪鬼的聲音愈發溫柔。
「好的,我過來了!」小女孩清脆的聲音在山洞中回蕩著。
她觸碰到了天邪鬼的身體。
「姐姐,這是怎麼回事,你的身體怎麼這麼硬?」小女孩不解的抬頭看起,隱約在黑暗中看到了青黑的頭顱。
「不對,你是妖怪!放開我!我要回村子告訴爸爸媽媽還有村長!」小女孩嘗試著離開,卻被天邪鬼一把攬在了懷中。
它貼近了小女孩的耳朵。
「你沒有說錯哦,我就是姐姐!」在用青年女性的聲音說完前半句之後,天邪鬼又換成了小女孩的聲音,「我還可以是你呢。」
聲音動人,可傳到小女孩的耳中可怕程度要甚於世上任何一事。
「放開我!讓我回家!」小女孩尖叫起來,聲音比起天邪鬼模仿她時的刺耳許多。
「你聽,說話都不好聽了。就讓我來代替你回家,告訴你的爸爸媽媽,還有村長好了。」天邪鬼繼續用著小女孩的聲音。
它感到有水滴濺在手臂上。
「哦?是哭了嗎?別哭別哭,馬上就結束的,不會痛的。」彷彿安慰著小女孩,天邪鬼開始了它偽裝成別人的過程。
儘管光線很暗,且是以意識觀看,淺川明輝仍舊抑制不住自己想嘔吐的衝動。
天邪鬼扒下了女孩的皮膚,吃下了女孩,將女孩的皮膚蒙在了自己身上。
接著,它的身體有了大小上的變化,直至成為與女孩差不多的體型。
「嗯,村子里有村長、神社、還有守夜人……」天邪鬼搜索著女孩的記憶,「現在就回去告訴他們這裡有妖怪這個壞消息吧!」
這是女孩最後的念頭。
故意等到了下午,天邪鬼回到了村中。在散布相反位置有妖怪的消息之後,它找到了女孩的幾個好朋友,講述了寶藏的消息。
「真里醬,怎麼了?不是說外面有妖怪嗎?這個時間往外跑很容易出意外的。」一名男孩反對道。
「優人,你還是不是男人了!真里醬都說了寶物和妖怪距離很遠,如果拿到了,村子就有救了!」另一名男孩嘲笑了他一句。
「我……我當然是男人了!我只是擔心危險!」優人大聲反駁,「真里醬,你說我們什麼時候走?」
「等家裡人做晚飯的時候偷偷溜走,不容易被發現。」用著河合真里的聲音,河合真里的記憶,天邪鬼輕而易舉地誘騙到了另外幾個孩子。
等它把孩子們帶到山洞之後,自然如法炮製,將孩子們以同樣方式處理掉了。接著,它將少許血跡塗抹在河合真里的皮膚上,趕回了村莊。
此時,村莊的大人們正在尋找自家沒有回來吃完飯的孩子們。
天邪鬼迎上了河合真里的母親,假裝哭了出來:「媽媽!優人他們都被妖怪抓到了,我藏在草叢裡躲起來沒有被抓住,一個人跑回來的!」
河合百花看見自家女兒身上血跡的樣子,又乍然聽見她的哭聲,一時間失去了分辨能力。
「俊平,你也聽到了吧,趕緊去告訴村長,我來照顧真里。」她一邊吩咐著丈夫,一邊將「女兒」帶回了家。
不多久,村裡就傳來了抽調部分人手尋找被抓走的孩子的消息。而河合百花抱著自家孩子,卻有了一股說不明道不清的奇怪感覺。
但除了自家女兒身體似乎硬了一些,其它又沒什麼不同。
考慮到因為驚嚇導致身體僵硬,河合百花搖了搖頭,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河合夫人,我們兩人奉村長的命令,前來守衛真里,以免她再被妖怪盯上。」門外傳來兩道聲音。
河合百花離開了躺在床榻上的女兒,前去門口確認了二人的身份,回到了自家女兒身邊。
「河合真里」楚楚可憐地看著河合百花,請求道:「媽媽,我有點困了,今天能抱著我睡覺嗎?」
「嗯,安心睡吧,媽媽會保護你的。」河合百花不再多想,抱起了身體僵硬的女兒。
河合家的門外,兩名守衛只隱約聽到母女二人交談之聲,接著就沒了聲響。
沒過多久,河合家的門打開了。
河合百花出現在兩名守衛面前,表情嚴肅道:「你們其中一位可以跟我來一下嗎?我女兒似乎身體出了些問題。」
看到河合百花面容嚴肅,兩名守衛商量了一下,分出一人隨著進屋。
守衛來到了河合真里就寢的地方,看著隆起的被褥,有些疑惑:「河合夫人,您說的身體出了問題是?」
「哦,是這樣的……」剛聽到一半,守衛就失去了意識。
沒過多久,守衛獨身出了門,有些語氣急促地和另一名站崗的守衛說上了話:「我得先去報告村長,真里的身體真的出了問題,可能要藉助靈火才能解決。
另一名站崗的守衛聞言,沒有多問,讓對方立刻去找村長,自己嚴守這裡。
守衛依言跑著離去,河合家中也再次安靜下來。
而站崗的人並未意識到,河合家此時已經空無一人。
……
「套了層河合真里的皮不夠,還得把河合百花和這守衛的一起套上!」一邊奔跑著,天邪鬼一邊向路邊啐了口。
循著漸漸升高的道路,它徑直來到了神社之前。
「守衛栗原晉請求拜見神官大人,河合家的女孩急需靈火救助。」天邪鬼高喊道。
「進來吧!」一道身影出現在房舍門口,招呼道。
天邪鬼硬著頭皮,穿過了神社的鳥居。
儘管有些艱難,它終究穿了過去。
「栗原,你怎麼回事?剛剛碰到妖怪了?」神官有些懷疑的看著守衛。
「河合家的女孩碰到妖怪,身上出了問題,我可能沾染上了什麼吧。」天邪鬼做出了苦笑的表情。
「跟我來。」神官吩咐道,當先進入了房舍。
掀開地道,天邪鬼跟著爬下梯子,走過了長長的甬道,來到了石室之內。
在一套它看上去有些複雜的裝飾中,靈火正在靜靜燃燒著。天邪鬼儘力壓制著自身的恐懼,來到了靈火之前。
村落里的人對靈火都有尊崇與畏懼,偽裝過後,他人看到「守衛」身體顫抖也屬於正常情況,談不上異常。
「守衛栗原勁,將事情詳細說一遍。」一道有些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
天邪鬼抬起頭,看到了一張自己熟悉的面孔。
就是這個神官,借著靈火擊殺了自己不少的同伴,害得大家晚上都不敢出來活動。不過現在機會到了自己的手中,他完了!
天邪鬼張開嘴,從中取出了一簇幽藍色的火苗,扔入了靈火中。
「你!栗原晉,你這無恥的叛徒!」老神官從守衛抬頭時的眼神里發現了不對,可惜已經來不及阻止對方的動作。
他眼睜睜地看著靈火發生了變化。
從靈火的中心開始,一簇幽藍色頂替了橙黃色,隨之漸漸擴散。原本溫暖的靈火,已經慢慢帶上了森冷的感覺。
不過天邪鬼並不在意這些,它發瘋一般擊倒了一旁的幾名神官,直接逃出了石室。
心裡雖然想著為同伴報仇,可它最珍惜的還是自己的生命。天邪鬼知道老神官最重視靈火,自然也不會丟下靈火跑出來追它。
事實也的確如它所料,天邪鬼順利跑出了地道,離開了神社,躲在村落的陰影中觀察著神社的變化。
笠木折斷,注連繩散落,玉垣崩塌,神社已然走向了破敗。
聽到動靜,許多村民都從家中走出,前去神社打探發生了什麼。
可神社之中的神職人員數量極少,除了外派的,唯一執守鳥居與房舍的只有剛才領路的那位神官。
而如今,他也不知道在哪裡。
村民們越聚越多,在天邪鬼的竊喜中朝著神社靠去。
到此,天邪鬼已經篤定村莊淪陷只是時間問題,它慢悠悠地找了個空當溜出了村子,回到了自己的洞穴。
山洞中,除了它偶爾使用的幾塊石頭,就只剩下孩子們的遺留物。
衣服、鞋子以及……皮膚。
淺川明輝感覺自己的意識被突然彈了出來。
當他定神看去時,卻發現天邪鬼的魂念已然消失殆盡。
「主人,查找魂念的記憶是會影響到魂念本身存在的,尤其是這種妖怪,這是正常情況。」紙人看到他發獃的樣子,以為淺川明輝是因不能再查找記憶而疑惑。
淺川明輝搖了搖頭,在原地坐了下來。
山洞外,夕陽西沉,黑夜已然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