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風花雪月
風莘懿滿不在乎的打了個呼哨,那隻跂踵就乖乖的重新飛上天空,飛到了她的肩頭停住。那雙貓頭鷹一樣的眼眸靜而無神的打量著他們,然後看著風莘懿沉默。
許久,風莘懿好像想起什麽一般的抬起那雙染了鳳仙花蔻丹的手指了指帝台,輕佻的嬌嬈笑道:
“你,原來你就是帝台。”帝台本來挺憤怒,現在又多了一層疑惑:自己並不認識她。風莘懿卻並不肯解釋,隻是轉頭看著憤怒的想要撲向她的楠處。
“好歹,也算是共同相處過,你急什麽?”風莘懿咩然一笑,然後站起身來。她手裏的,正是閃著白光的鮫珠燈。
楠處卻不想聽她多廢話,他悄悄捏決,暗暗凝聚風的力量,形成一個風刃,就向風莘懿劈去。風莘懿冷冷一笑,開口高吟,那聲音的力量把楠處凝結的風刃給碎成千萬片
楠處反而被她的力量反彈的倒退幾步,像是真氣激蕩。吳子越慌忙上前去攙扶他,又運起法力,輸入楠處體內,他這才好了一些。
九德剛要出手,就被帝台給阻止了。他從袖子裏掏出那個小巧的石台,中指指尖凝結出法力注入石台,然後低聲吟咒。
那石台頓時變得五光十色,升起很多小小的七彩石子飄浮在半空,隻待帝台彈指一揮間就攻向風莘懿。
“亂石雨!”帝台低喝一聲,那些七彩的石子就劈頭蓋臉的向著風莘懿砸去。
看著那些七彩石子砸向自己,風莘懿如臨大敵的嚴肅皺了皺眉,然後捏決設了一個結界護起自己。結果那些石子沒有打中風莘懿,卻反而砸死了那隻跂踵。
風莘懿一邊設著結界連連後退,一邊連連塞了好幾塊瑾瑜飛速加快雲舟,“嗖嗖”幾聲,雲舟就加速到光一般的速度飛快離開,消失在天邊,幾人視線裏。
看到風莘懿跑了,帝台隻得無奈的施法召回了那些七彩石子。那些石子紛紛的融進了石台裏,瞬間不見了影子。帝台又控製著把石台縮小,攏進袖子裏。
“讓她跑了!真該死!”帝台不甘心的詛咒一聲,恨恨的看著風莘懿消失的方向。而九德,一言不發。帝台推了推他:“喂,九德你怎麽了?”
九德搖搖頭,岔開話題道:“如今跂踵已經死了,我還是收回禁錮,瘟疫就解了。”說罷,他集中精神,一揮手,從雲頭上召回了籠罩在複州城上空的結界。
瘟疫已經解除,他們也就沒有必要繼續留在複州,而是繼續前行了。繼續向西走三十裏,是楮山,山上生長著茂密的寄生樹,隨處可見的是花椒樹、椐樹,還有柘樹。還有大量的堊土。
繼續前行西走二十裏,是又原山,山南麵有豐富的青雘,山北麵有豐富的鐵,這裏的禽鳥以八哥最多。八哥擅學人言,所以他們的馬車外能遇到很多來捉八哥當奇貨賣的山民。
繼續前行西五十裏,是涿山,這裏的樹木大多是構樹、柞樹、杻樹,山南麵多出產王雩琈玉。
出了涿山再往西七十裏,是丙山,這裏的樹木大多是梓樹、檀樹,還有很多弞杻樹。
出了丙山,中山第十山脈——首陽山就到了盡頭了。從東起的首陽山到最西端的丙山止,這座山脈一共九座山,途經二百六十七裏。
這裏的諸山山神的形貌都是龍的身子人麵。他們的馬車停在這裏修整,順便去鎮甸補充物品。隻因為山民說:你們來的巧了,明日就是祭祀山神的日子。
這裏祭祀山神,和別處差別並不是很大:毛物中用一隻公雞獻祭後埋入地下,祀神的米用:黍,粟,稷,豆,麻和麥這五種糧米。
其中堵山,是諸山的宗主,要大社。所以祭祀這個山神時用豬、羊二牲作祭品,進獻美酒來祭祀,在玉器中用一塊玉璧,祀神後和毛物一起埋入地下。
而騩山,是諸山的首領,祭祀騩山山神要進獻美酒,用豬、牛、羊齊全的三牲作祭品;讓女巫師和男祝師二人一起跳舞,在玉器中用一塊玉璧來祭祀。
祭祀完成後將美玉係在毛物頸項上,一起埋入地下。他們後麵經過的這幾座山,並沒有什麽出名的河流,所以馬車走的比較快。
祭祀山神時,也是山民狂歡的時刻。楠處寡淡的喝著酒,想起前幾次狂歡,有繆華,有柳相,有蝶琉璃,甚至還會有永遠溫和的少昊。
可是現在雖然有山溪風,有蒼梧,有帝台和九德陪伴,但是並沒有以前熱鬧了。隻是還好吳子越還是在的,他在就是很好的事情。
楠處寡淡的喝著酒,山溪風早就興奮的跟那些年輕的少女一起跑到大大的篝火前跳舞歡歌去了。九德則是和蒼梧在拚酒,大概是有了功德心裏高興,他們倆竟然能拚酒。
楠處心裏寡淡,卻看一向吊兒郎當,嬉皮笑臉最是輕佻,沒個正形的帝台也和他一樣喝著酒。
“上神,怎麽不去跟他們一起玩樂呢?”他指了指那些人,此刻的九德和蒼梧竟然喝著喝著開始劃拳猜謎起來了。
而山溪風,竟然跳舞跳的那麽好。至於吳子越,他顯然對山民手裏的樂器好奇,上前親熱的跟山民攀談著。隻有他和帝台,寡淡的坐在角落裏悶聲喝酒。
“我不明白。”帝台喝了一大口酒,顯然是有了醉意。楠處被他這沒頭沒腦的話給驚到了,隻得追問:“什麽不明白?”
“何為人間風月事,直教神仙棄修行。”帝台說。也不知是他看到風莘懿突然想起了什麽,還是因為夢裏的紅蓮似火,亦或者是瘋了?
“這個——”楠處吞吞吐吐,這種事情該怎麽解釋好呢?他為難的尷尬搖搖頭,見他搖頭,帝台又笑了。
他的手搭上楠處的肩膀,壞笑著,看他道:“你定然是心有戚戚焉的。”楠處心下吃驚,不覺得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的,額頭上也開始冒氣了冷汗。
“上神玩笑了,我能有什麽體會。”楠處還想逃避,卻被帝台犀利的拽住臂膀,繼續壞笑著,那笑容好像逮到了狐狸的好獵手。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偷偷進入我的夢境裏。”帝台笑吟吟的說,可是他這隻說一半的話,卻讓心虛的楠處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件事,是我們錯了、”楠處也毫不示弱的先是道歉,後麵又詆死不承認:“是我們不該偷著進入上神您的夢裏,可是無關風月呀。”
死鴨子嘴硬,帝台悉的變了臉色,嚴肅的看著楠處,說出了讓楠處大驚失色的話:“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和吳子越那小子有什麽。”他語帶威脅。
楠處明白了,帝台是帶了些威脅意味的,他壓根就沒有喝醉。或者他是替東華帝君來看著他們?萬一有什麽,東華帝君知道了告訴天帝,他和吳子越會怎麽樣?
就在楠處飛快的轉著一個又一個不祥的念頭時,帝台哈哈笑了:“你們把我想的太齷齪了吧,既然你承認的痛快,我就不會多說。”
承認?楠處的麵上一陣紅一陣白,這麽說,其實剛才帝台隻是詐他了?他略帶詢問的看著帝台,帝台啞然失笑:
“恩,本來我隻是懷疑你們倆,那麽親密,是不是跟當初流言蜚語裏說的那樣……”卻沒想到楠處這麽不經詐,敏感的就這麽承認了
楠處知道在解釋也是掩飾,不由得說道:“上神不是唯一一個知道的。”
說罷,他向人群裏一指隨即補充道:“蒼梧,山溪風他們是明白知道的,至於長乘神九德,可能吧。”也許是他們倆總是掩飾不住
“你放心,我不會說。”帝台的保證讓楠處意外:帝台他……竟然這麽開通?看著楠處有些懷疑的眼神,帝台深深地歎息。
楠處想到了他們看到的場景,不由得想到了些什麽,卻又抓不住聯係:“上神,你……”他本來想說帝台是不是也動了凡心,可是又覺得不妥,所以後麵的話就沒有說。
帝台搖頭,惶惑道:“就像剛才我問你的那樣,何為人間風月事?我和少昊他們一樣,萬年時光過來,看過了分分合合,生生死死,羽化歸來,歸來羽化。”
可是他本以為什麽都看淡了,直到薑釹詩的出現,在他心裏蕩漾起一圈一圈漣漪,引得他好奇追逐。楠處豎起耳朵,示意帝台他在仔細聽。
“後來,我聽說蝶琉璃因為月老的失誤,跟你產生過一次情劫,給自己種了相思蠱;又看到西王母對少昊,少昊對蝶琉璃,還有帝江,芍藥仙子……等,他們很多神仙。”帝台說了這麽多人,頓了頓又道:
“他們不論是高低貴賤,修為法力如何,神仙也好,入妖魔也罷,為什麽都中了那種凡人身上才有的風花雪月,情愛之劫無法自拔?”
這是他長久以來積累的困惑,但是多次求解也無果。又不敢說太多,他自認為萬年以來,需要記得的,忘記的太多,都能很好的控製,參悟,卻唯獨不懂這風花雪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