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迷影不會清晰（上）
PM.7:00
黛德麗偵探事務所所在廢棄樓三層
「乾杯！」
盛著各色液體的玻璃杯在半空中碰撞，產生清脆的迴響。特別外勤組的成員圍坐在桌子旁，慶祝著這一天：不僅僅是為了外勤組第一次戰鬥的勝利，也是為她們的據點終於完成了這件事。
沒錯，經過一天一夜的時間，勤勤懇懇的無人機們終於完成了對一層和三層兩個廢墟的清理工作，與此同時羅德島也將日常生活所需要的傢具運送了過來。對於這快速變化的一切瑪琳由衷的感到了驚奇。
就像博士的指揮技巧一般讓人驚奇。
下午的戰鬥，在博士接手之後就如同摧枯拉朽一般簡單。在瑪琳與牧的組合展現了她們所擁有的實力之後博士的指揮便堅定了起來，每一個指令與部署都恰到好處地處於你當前能夠輸出的最大能力線上——戰後瑪琳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甚至產生了自己的所有底子都被羅德島摸清了的感覺。
——不，那應該只是錯覺而已。
當博士將某個指令設定為時機由幹員自身判斷的時候，他毋庸置疑地是相信那個幹員能夠在最合適的實際完成他的命令；相反，當他將某個指令設定為由他判斷實際的時候，那一個指令對於他來說是逆轉局勢的關鍵一招。
如同一個高明的棋手一樣，他的視野里所看到的的，並不只是眼前這一點點，而是更加深遠的東西。
——還是說，他所預測到的東西，實際上是被他的一個個指令所引導出來的？
在腦海中將戰鬥過程復盤之後，瑪琳發出了由衷的感慨：「「真是厲害啊。」
「畢竟，那是我們的博士嘛。」流星從圓桌正中的鍋里夾了一隻蝦，慢條斯理地剝著紅色的蝦殼。
當辛苦了一天的特勤組成員回到事務所看到已經整理完畢終於有個據點模樣的廢樓的時候，組長流星提議為特勤組的正式成立慶祝一番，在得到了一致同意之後，在龍門生活多年飲食習慣已經完全龍門化了的牧給出的建議是在一起吃火鍋。
「火鍋這種東西就是大家一起吃才會熱鬧的存在，上次跟瑪琳兩個人吃總感覺不夠熱鬧。」
牧這麼說了，同時把冰箱里所有的食材都拿了出來。
「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準備了這麼多適合做火鍋的材料。」看著一份又一份的食材被牧收拾的明明白白，瑪琳眉毛微微上挑，驚訝道。
「哼哼哼，其實是上次去周老伯那裡吃飯之後周老伯送給我的——把那邊那個盤子遞給我，」牧掌中的菜刀利落如飛，「那會兒你去通萊街和企鵝物流的伊斯交換情報去了，所以不清楚。」
看著料理台上逐漸被擺滿的盤子，瑪琳一時語塞：「呃……話說這些東西好多啊，而且那次的話，快一周了吧？」
「所以才要儘快吃完啊，」牧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不然你覺得我為什麼要提案吃火鍋？五個人的話怎麼樣都吃完啦。」
其結果就是，五個人圍坐在圓桌邊，圓桌上是一個又一個擺滿了食材的盤子。
流星似乎很喜歡海鮮的樣子，鮮蝦、墨魚丸、魷魚須，這些「森林裡不常見的食物」似乎俘獲了她的味蕾；紅豆和牧正和一盤肉片戰鬥著，原本還堆得如小山一般的肉片如今已經被抹平；蘇蘇洛則吃得非常平均，或者說，非常健康，對營養均衡的把控似是經過了計算一般。
——罷了，這不就是吃火鍋的特點嘛，每個人都能享受自己喜歡的東西。
瑪琳喝了一口杯中的番茄汁，接上了和流星的對話：「說起來，博士的指揮風格一直都是這樣的嗎？還有博士是個……什麼樣的人？」
「嗯，也不是一直都這樣。」流星將蝦殼拋在盤子里，用濕巾擦了擦手，似是在回憶著什麼，「關於博士的事情，瑪琳你大概知道多少呢？」
「實話實說，在今天正式接受他的指揮命令之前，我對於他的認知僅僅存在於我知道羅德島行動指揮者被稱為『博士』這件事上。」瑪琳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說道，「即使是正式接受了他的指揮完成一次行動之後，我的認知里能夠增加的，大概只有這個博士在閱讀別人能力和戰場情況的層面上，手段很高。」
「嗯，差不多是這樣，那麼你應該也感受到博士的指揮風格了。博士的話，是一個能夠把每一個人的實力運用到極致的指揮者，只不過這種風格又和曾經的博士有所不同罷了。」
「這話怎麼講？」
「那要從挺久以前開始說起了……」流星將自己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麥芽與二氧化碳的口感讓她心情變得愉快了起來，「首先要說的是，現在的博士和過去的博士有一個分歧點，你知道是什麼嗎？」
「你是說博士曾經失憶這件事嗎？」
「Bingo，就是這件事。」流星打了個響指，「失憶之前的博士……也能夠把每個幹員的個人實力運用到極致，只是運用到極致的不僅僅是幹員自己知道的實力……也包括幹員不知道的實力。」
「嚯，也就是，連潛力也會被激發出來嗎？」
「差不多吧，雖然我沒有經歷過，但是聽巡林者老爺子講過曾經博士的指揮方式——老爺子並沒有對那種指揮風格做出評論，只是我能感受到他不太喜歡那個時候的博士。」
瑪琳點了點頭，回答道：「可以理解，我也經歷過完全把自己的手下當做棋子去運用，完全不去理會他們心中所想和意願的領導者。」
「我也不喜歡。」流星笑了笑，給自己的杯子倒滿啤酒之後與瑪琳的杯子碰了碰，「然而那時候的博士一次又一次的指揮著羅德島獲得勝利，幹員們雖然不喜歡他，卻也的的確確的信賴著他。」
「後來呢？」坐在桌子另一端，已經進入聽故事模式的牧催促道。
「後來啊，羅德島一度失去了博士，又在切爾諾伯格找回了他，然而那個博士失去了過去的記憶。」
「博士完全沒有失憶症患者的自覺，」蘇蘇洛擦了擦嘴，加入到對話之中，「我也明白羅德島的擔子很重，對於博士來說要承擔更多的責任……可是對於失憶症病人來說，不能太過勞累才對，休息和工作同樣重要。」
「博士也有博士要做的事情，我能感受到在他肩上有非常沉重的責任，這也是失憶之後的他和失憶之前的他所不同的地方：比起勉強手下的幹員，他更多的時候會選擇逼迫自己做出戰場之上的『最優解』——也就是讓每一個幹員能夠在自己留有餘力的情況下發揮出最大的戰鬥力這件事上。」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失憶之後的博士，變得更有人情味了嗎？」
流星不住的點頭，似乎很認可人情味這個說法：「嗯，人情味，的確是這樣。和現在的博士一起的時光，就像春天裡的陽光一樣溫暖，讓人感到很舒服……這就是博士的人情味吧。」
「也變得會有惡趣味了，」紅豆終於將盤子里的肉全部解決掉，參與到了話題中來，「比如說把芬和克洛絲放在同一個製造站里值班這種事。」
看著一旁忍俊不禁的蘇蘇洛和流星，一頭霧水的牧這樣提問了：「呃，那兩個人……關係不好嗎？」
「並不是說關係不好。」紅豆搖了搖杯子，閉上一隻眼睛，「只不過她們倆一個是慢性子，一個是急性子罷了，順便一提當時跟她們倆一起值班的是我來著。」
「噗——這個可真是傑作啊！」理解了這件事的牧笑噴，而瑪琳也為之彎起了嘴角。
「是吧是吧？啊啊，現在回想起跟那兩個人值班的事情，即使是我也感到壓力很大很大的。」紅豆喝掉了杯中的果汁，「所以你們也不要太過誇獎博士了，他絕對會飄起來的，嗯，」說著，她似乎覺得需要再強調一遍，重複道，「絕對會飄起來的。上次他居然把芙蓉給他做的便當讓我幫他吃，完全就是災難好吧！」
——所以，博士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熱鬧的會餐在快活的氣氛中結束了，收拾完餐桌之後，紅豆和牧先去了浴室，蘇蘇洛開始撰寫今天的幹員健康報告，而瑪琳仍然帶著疑惑走上了天台。博士，羅德島的指揮者，對於她來說，仍然是一個處於迷霧之中的影子，無法看清。
「哦，真巧，你也上來了嗎？」已經在那裡多時的流星看到瑪琳上來，笑了笑。
「啊啊，要來一杯嗎？」瑪琳晃了晃手上的啤酒。
「謝謝。」流星接過了那罐酒，在天台席地而坐，「龍門的風，其實也挺讓人舒服的，作為下酒菜也算是相當不錯吧。」
「真巧，我也這麼想。」瑪琳在她旁邊坐下，望向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那是熱鬧的龍門市區，與安靜且暗淡的貧民窟宛若兩個世界。
「我知道你對博士可能還不太熟悉，會有一些疑慮，這很正常。」先打破這片安靜的，是流星。
「被看穿了嗎？」
「哈，你覺得為什麼阿米婭會安排我來做外勤組的組長的？」流星笑了起來，她攏了攏自己被風吹散的頭髮，「羅德島最近多了很多新面孔，有必要的時候我會去幫助他們融入這個集體的。」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我表現的太明顯了。」瑪琳抬頭看了看天，今晚看不到星星，唯有一輪殘月躲在雲朵之中。
「博士究竟是怎樣的人，需要你在和他相處的時間裡自行判斷……至於現在，先相信他的指揮吧，畢竟煩惱也沒有用不是嗎？」
瑪琳點了點頭，伸出了握著酒的那隻手：「那麼，乾杯？」
「為博士？」
「也為外勤組，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