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迷迭香
「你們要離開龍門了嗎？」
「如果說我曾經有再次回到龍門的理由，那麼現在，我已經沒有了。」
「是這樣嗎？」
「像我這種流浪的薩卡茲，本就應該沒有故鄉才對，在龍門的這七年裡，我一度以為可以把這座城市當做故鄉，如今看來，也許是我弄錯了——被我視作故鄉的，其實只是這貧民窟，和貧民窟里的那些鄰人罷了。
「而現在，這個故鄉已經沒有了。」
「唉。」
「好好保重自己吧，老爺子，手中掌握著足夠勢力的你，可別淪落成我這般連自己最喜歡的食攤都保不住的模樣。」
PM.7:00
龍門停艦接舷區。
「天色開始變黑了。」牧望著眼前低聲嘶吼著的牧群，語氣平淡的評價道，「越來越有恐怖片的氣質了。」
「你要這麼說的話，就好像我們是隨時準備領便當退場的龍套角色，因為接下來我們要想辦法衝進去的。」瑪琳活動著身體，幾隻血紅色的小蝴蝶在她身側環繞飛行。
「是有點不太吉利，嗯，有點。」牧頓了頓，檢查了一下自己攜帶的彈藥數量，「那要是，我們把它們都消滅掉呢？」
「那就變成三流恐怖片里的反派了，拿著噴藍火的轉輪銃噠噠噠打喪屍的那種。」
「嗚哇……怎麼聽起來像是教宗騎士一樣？」
「誰知道，也許那些導演就是參考教宗騎士的戰鬥方式設計的反派吧，大概那群騎士們是不會在意這些東西的。」瑪琳聳聳肩，隨口回答道。
「話說回來，真的沒有人會出來接應我們嗎？」
「嗯，從結果上來講，我們這屬於工作時間請假，請假之後的復工這種事情一般來講是由員工自己負責解決的。這就是所謂的企業嘛。」瑪琳做完了熱身運動，向前踏出了一步，「你想啊，我們公司是吧，員工託運東西只給報銷五千龍門幣，只報銷五千龍門幣哦。」
「你們兩個，有時間編排自家公司的話還不如抓緊時間準備突入。」
似是一直在通信器里旁聽的流星終於忍無可忍的吐槽了：「另外你們原本就應該在龍門貧民窟的戰鬥結束之後立刻返回艦上才對——遲到的是你們自己。」
「啊，說的也是呢。」
「會扣薪水嗎？話說我們第一個月薪水還沒發呢。」
「……總之，快一點吧，羅德島本艦馬上就要啟動了。」
說完，通信器里再沒了聲息，大概是流星掛斷了通信吧，大概。
瑪琳微微嘆息：「說實話我有點受夠這些東西了……接下來把烏雞找回來之後我只想好好睡一天。」
「可以理解，這兩天我就好像一直在看三流恐怖片一樣，實在是讓人難受的很。」
「那就，用最快的速度往裡去吧。」
牧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瑪琳：「哦？你確定要我用最快速度？」
「嗯，這次，換我跟著你了。」瑪琳點了點頭，回答。
「那樣的話不如乾脆我抱著你——」
「駁回。」瑪琳伸手按住了牧的話，「羅德島上那麼多人看著呢。」
牧彎了彎嘴角，提醒道：「勉強自己跟著我的速度的話，到時候可別累到爬不起來啊。」
按理說，薩科塔一族雖然被稱作天使，也的確擁有光形成的羽翼，但是他們並不會用那羽翼飛翔。
然而每次當瑪琳看到牧全速前進的時候她都會想：這孩子真的不是飛得太低嗎？
某種意義上來講，跟著在前面像一顆流星一樣奔跑的牧，對於瑪琳來說是一件比殲滅扎堆的牧群們更辛苦的一件事。只不過即使如此，瑪琳仍然選擇了放任牧全速前進這件事。
——自作自受啊，只是，需要這麼做。
瑪琳在心裡感慨了一下，之後提了一口氣，進一步提升了自己的速度，紅色的霧如被風吹著般追逐著身前的流星。
牧喜歡的東西不多，但是自由隨意的奔跑毫無疑問在她最喜歡的東西榜單里能排上前三。那是她在維多利亞還是個幼女的時候就喜歡上的東西。
在城市的街頭上肆意的奔跑，聽著耳邊風聲激烈的作響，會讓牧忘掉所有不快的事情。
就像現在這樣。
像一隻雨燕劃過水面一般，牧向前飛躍而起，一腳踩在一個牧群的身上從而借力跳得更高一些，隨即微微側身，連續開了數槍，在半空中借著射擊的后坐力調整了自己的方向的同時也再度提升了自己的速度。
至於瑪琳跟得上跟不上這件事，她現在沒有心情去想，她只想借著這種速度讓自己放空一些，去忘記很多事情，很多讓她感到不開心的事情。
甚至，她希望這場奔跑能無限的持續下去。
只不過按照她的速度，她也知道，這種希望只不過是在做夢而已。
終於，眼前的光景不再是聚堆前進的牧群，羅德島艦體寬闊的甲板出現在了牧的眼前。
牧雙腳猛地向後蹬踏，在空中滑翔著踩上了羅德島本艦的甲板，在甲板上漂移了十幾米后，她終於剎住了車。
「哈……爽快多了。」牧深吸了一口氣，在甲板上慢慢走著，以緩解劇烈運動后的身體。
而在她身後，巨大的利刃在空中如被無形之手操控一般，收割著無意識衝擊羅德島的牧群們。
「……這東西的威力，有點誇張了吧。羅德島所擁有的實力有點嚇人啊。」
牧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右手中的手斧剛剛和飛馳來的法術碎片進行了一次親密接觸，僅僅是流彈般的碎片讓牧感受到了那洶湧的威力。
「剛才的攻擊似乎波及到你了，我很抱歉。」
說話的人是一個白髮的女孩，懷抱著一個情報終端的她看上去比牧還要小一點，柔弱的外表怎麼看都無法與眼前毫不留情撕毀一切的巨大法術利刃聯繫到一起。只是在空氣中隱隱浮現的源石法力流鏈接確實的證明了那巨刃究竟是被誰操控著。
「我還好，沒有受傷就是了……所以這攻擊是被你操作的啊。」牧定了定神，看著眼前面無表情的少女，「這東西還真是厲害。」
「你的感想，有點特別。」白髮少女沒有停下自己的攻勢，卻也自己調整了位置以防止攻擊再度波及到身旁，她微微扭頭，看向了牧。
那目光很清澈，清澈的彷彿能把人心裡的東西都倒映出來。
「怎麼了？」牧有些納悶，問道。
「你很難過，悲傷的心情里又夾雜著一點憤怒，」那白髮少女緩緩的說著她所看到的東西，「但是你的心情里再沒有其它的東西了，這有些奇怪。」
牧笑了起來，反問：「奇怪在哪裡呢？」
「我見到過的人的心情，往往很複雜，但是卻又容易理解。」似乎對話並不會影響她的攻擊一般，白髮的少女繼續向牧訴說著，「悲傷往往摻雜著迷茫或者猜疑，而那些迷茫與懷疑往往是人們悲傷的理由。」
「所以，你沒有見過因為憤怒而悲傷的嗎？」牧看著那雙清澈的眼睛。
「或者說，我沒有見到過因為悲傷而憤怒的……你的感情很純粹，又強烈，就像下面那些敵人中間穿梭的那一團紅霧一樣簡單明了。」
「糟糕，一時跑得過火忘記瑪琳了。」牧臉色一變，跺了跺腳，「我都說了她跟不上我的速度的。」
「沒關係的，她很厲害。」少女的聲音平淡到聽不出讚歎的感覺，「在我攻擊的時候她已經在順著我清除的路線往我們這裡前進了。」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是牧，最近才加入羅德島的。」牧說著，又指了指下面，「在下面的那個人，是我的搭檔，叫瑪琳哦。」
「你可以叫我迷迭香。」迷迭香似乎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怪不得我沒有對你們的記憶……我還以為是我又忘記了，接下來要記在我的終端上呢……奇怪的天使，牧，和像霧一樣的蝴蝶，瑪琳嗎？」
聽到迷迭香對自己和瑪琳的評價后，牧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最後還是選擇保持沉默。
倒是迷迭香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她向著牧問道：「生氣了嗎？」
「不，只是覺得奇怪兩個字用來形容我的確是挺恰當的。」說著，牧自己笑了起來，「這樣的話我也要給你下個定義了。」
「我很好奇。」
「特別厲害的迷迭香！」
牧大笑著，和那燦爛的笑容相比，她頭頂上那暗淡的光環顯得更加暗淡了。
迷迭香大概是楞了一下，連帶著手中的攻勢都有所停頓，意識到這一點的她調整了攻擊把因剛才的停頓而空缺的攻勢補上。
「特別厲害嗎？這樣的評價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感覺有點奇特。」
迷迭香的聲音依舊沒有感情的起伏，但是牧大概能感受到對方似乎有一點……愉快？
「不過，我也得改一改對牧的備註了。」
「誒？是什麼是什麼？」牧非常好奇的連聲問道。
「笑起來很好看的天使，牧。」迷迭香轉過頭去，看向正前方的甲板，「你的搭檔，已經上來了。」
看著因為無氧運動而劇烈喘息著的瑪琳，牧笑著搖了搖頭，小跑過去扶起了她。
「所以我說過了吧，你跟不上我的速度就不要勉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