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休假不會長(下)
在往茶水間的路上,牧與瑪琳互相使著眼色。
——是你有話要和人家說吧?
——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喲?事情那麼大嗎?
——反正,不小。
「你們兩個關係真好呀。」
反倒是在後頭跟著的錫蘭先說話了,她快步走上來,一手一個挽住了兩人的臂彎。
「有點,讓我羨慕。」錫蘭笑著,語氣卻帶著幾分落寞,「能給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嗎?」
「那些故事其實不怎麼有趣哦?」瑪琳回答道,「而且和錫蘭小姐你所處的世界也有著相當長的距離來著——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們可以以後再談這些,現在先說別的。」
「是黑的事情吧。」錫蘭低聲嘆息著回答道。
「猜到了么?」
「或多或少,」錫蘭頓了頓,誠懇的說道,「能對我說實話嗎?」
瑪琳停下了腳步,認真的看著身旁的大小姐,後者以同樣認真的目光注視了回來。
從那目光中感受到對方意志的瑪琳笑了,拍了拍這位大小姐的手。
「真相不會傷害別人,只不過有人會用真相傷害自己……在和你說一些話之前,我想先問問:黑對於你,是什麼?」
「重要的人,她在我身邊這種事已經被我當做是一種理所應當……所以我現在才會感到有些迷茫。」
錫蘭跟著兩人的腳步,只是被兩人帶著往前走。
「瑪琳和牧又怎麼樣呢?如果對方對自己說謊了,會怎樣做呢?」
「我不會對她說謊啊。」
「她不會對我說謊哦。」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回答錫蘭,牧微微仰起頭,補充道:「只不過有些話她不會對我說。」
「到了該和你說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咯,何況有些東西無關緊要確實不需要說出來的。」
「哦,無關緊要,在無關緊要這方面你和我的認知可能有點偏差。」牧笑出聲,接下來卻看向錫蘭,「所以說錫蘭小姐。」
「叫我錫蘭就好了。」
「那麼錫蘭。」牧頓了頓,神情認真,「你看,就算是我和瑪琳,彼此之間也不是毫無保留——但是我們相信彼此。」
「那,如果對方做了錯事呢?」錫蘭追問道。
「這種就要分情況來講了……哦,到地方了。」
發覺茶水間就在眼前的瑪琳停下了腳步。
「速溶咖啡……也行吧。」沒有在柜子上找到自己想要東西的瑪琳撇了撇嘴。
錫蘭制止了瑪琳想要泡咖啡的動作,說道:「我可不能讓客人喝這種東西,這裡就請交給我吧,我會讓你們品嘗到最好的紅茶。」
「那還真是感激不盡,剛才說到哪兒了?」
「說是分情況來講。」
「哦,對。」瑪琳靠在牆上,看著錫蘭在茶水間里忙碌。
「如果牧做錯事了的話,肯定是有人蒙蔽了她,那這種時候很簡單,把蒙蔽了牧的人暴揍一頓就好了——我想黑小姐對我們產生憤怒的理由大概也是如此,在她看來也是我們蒙蔽了她的大小姐來著。」
「如果是瑪琳出於自己的意志做了錯事,那麼我會竭盡全力彌補她所犯下的錯誤,制止她繼續犯錯也是彌補的一部分哦。」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清水。
稍稍緩解了自身乾渴的她補充著:「但是,我不會讓別人因為追究瑪琳的錯誤而傷害她,即使會犯下更大錯誤我也會想辦法庇護她。」
「咳,這個可不適合作為一個參考答案。」
瑪琳看了牧一眼,聲音幽幽:「你這種行為一般情況下只有一種人做得到,我們通常管這種人叫媽。」
「嗯?來,叫聲媽聽聽。」
「喂。」
「哈哈哈,的確我有點極端就是了——不過我相信即使是瑪琳面對同樣的情況,也會站在我這一邊就是了。」
瑪琳聳聳肩,沒有正面回答,卻也沒有否認。
「我真的非常羨慕你們。」
錫蘭說著,給二人一人倒了一杯紅茶,看著兩人享受的樣子,滿意的點點頭。
「聽了你們的回答,我大概也明白該做些什麼了……那麼,瑪琳,請對我說你原本打算說的話吧。」
「你做好心理準備了?」瑪琳挑眉,問道。
錫蘭回答:「安心,我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堅強。」
當你在哥倫比亞遇到一名銀髮金瞳的菲林女性,而這個人又恰巧帶著一把黑色的巨弩的話,你最好祈禱,那把弩的目標不是你,然後,別猶豫,趕緊逃。
這是在情報販子們中流傳出來的告誡,對所有在戰場上討生活之人的告誡。
按理說一個殺手太出名不是什麼好事,偉大的殺手應該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之中,不為人知。只是,當那些有名的傳聞聯繫到同一個人身上時,所有人都會產生忌憚。
例如隻身一人,在數年間就將一個哥倫比亞家族的重要成員殺戮殆盡,那個強盛的家族就這樣成為了哥倫比亞歷史中的塵埃。
又例如將一支全副武裝的巡邏隊在一個月時間裡消滅在群山中,只剩下一個精神錯亂的殘廢彰顯她的威名。
她是殺手,也是傭兵。
只是無論殺手還是傭兵,都不想在戰場上面對那把黑弩的射擊。
「在戰場上討生活,誰的手上都或多或少沾染著鮮血,在一點上,我也一樣。」
瑪琳用溫熱的紅茶潤了潤喉嚨,看向一臉驚訝卻仍在努力消化著自己所說故事的錫蘭。
「瑪琳你也……牧對瑪琳的過去清楚嗎?」
「當初我就是在戰場上遇見她的,應該說是我撿到了她吧。」
「嗯,她這話你就當真的聽。」瑪琳淡定喝茶,評價道,「順帶一提牧那年還只是個孩子。」
「這……」
瑪琳放下杯子,看向錫蘭:「這是真實存在的世界,也許距離你很遙遠,但是它真實存在著。」
「那個人在戰場上銷聲匿跡已久,情報市場里對於她的懸賞卻沒有停下來。現在看來很有可能她是被市長庇護了……當然,不排除她本身就是市長的殺手這種可能性。」
「那個傭兵是在什麼時候開始活動,又在什麼時候失蹤?」
「我最早得知她的情報是在五年前,那會她就已經聞名於戰場上了……至於她銷聲匿跡,則是在一年前,伴隨著那個哥倫比亞家族的覆滅。」瑪琳嘆了口氣,重新看向錫蘭。
「我知道的就這些,相信與否,取決於你。」
瑪琳聲音里的真誠讓錫蘭逐漸冷靜了下來。
「直到六年前,黑都在維多利亞照顧著我的生活。」
沉浸在回憶中的錫蘭說道。
「但是有一天,她對我說爸爸要她回去做事,就離開了,只有每年聖誕節的時候來接我回家……時間對得上呢,可是、可是我無法相信她是一個殺人如麻的殺手。」
「就算她是,那又如何呢?」說話的人是牧,她伸出雙手,捧起了錫蘭的臉頰。
「誒?牧小姐?」
「你看看我旁邊的那個薩卡茲,她也曾經在戰場上沐浴鮮血——但是那又如何?」
看到牧把錫蘭的臉朝向自己,瑪琳只是笑了笑,沒有阻止。
「難道她與我相處時的點點滴滴,會因為她曾經手染鮮血而變成虛假的嗎?」
牧將錫蘭的臉又扭向自己,注視著那雙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睛。
「我能感受到她的溫柔而堅強的本性,那就足夠了。」
「說實話我有點感動哦。」瑪琳在一旁揉了揉鼻子。
牧有些不滿的甩了瑪琳一眼:「……我這邊還沒說完呢。」
看到瑪琳對自己舉起了雙手,牧點頭,重新看向錫蘭。
「黑照顧了你多久?那時間難道是虛假的嗎?」
「可是……按照你們所說的,克洛寧所做得這些事,背後有可能是我爸爸在授意……這讓我怎麼接受啊。」錫蘭帶著幾分哭腔說道。
「那不是很簡單嗎?」牧卻笑了,手指輕輕的替錫蘭擦了擦眼角流下的淚水,「想辦法彌補他們犯下的錯誤,這樣就可以了,所謂的親人不就是這樣的關係嗎?」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哦,至少修女是這樣告訴我的。」牧說道,雙手放開了錫蘭的臉頰。
瑪琳站了起來,接過話頭:「如果有疑惑的話,那就去直面她,去當面問她,如果她值得你相信,那她就一定會回應你的信任。」
她頓了頓,看向門外:「而且我不覺得這次的事情她完全知情,博士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黑小姐對我說過,只要能守護汐斯塔的話,無論付出什麼她都不在乎。」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站在那裡的博士走了進來,說道。
「在守護汐斯塔的心情上,我想她和錫蘭小姐是一樣的。至於克洛寧,他肯定也有自己的目的——我想瑪琳一定知道些什麼。」
瑪琳無奈的笑了笑:「我說博士啊,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明察秋毫。」
「怎麼,對我產生崇敬之情了?哈哈,儘管尊敬我吧。」
「有那麼一點吧,不過也就一丁點哦。」看著聲音里都帶上得意的博士,瑪琳露出了好笑的表情。
——怪不得紅豆說過不要輕易誇獎博士,不然他會飄上天什麼的。
「長話短說吧,」瑪琳清了清嗓子,「那個叫克洛寧的,很有可能想要取代錫蘭的父親,也就是現任市長。以我掌握的情報來看,雙方的矛盾點在於黑曜石礦的開採,而直到現在仍然有黑曜石流通在地下市場里。」
「所以,他身為天災信使,卻仍然要掩蓋火山會噴發的事實嗎?」
錫蘭整理了一下衣服,站了起來。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了。」她的聲音十分堅定,「我以汐斯塔市長女兒的身份,正式向羅德島提出委託。」
——假期加班啊,回頭問問能不能拿點津貼之類的吧。
瑪琳笑笑,沒有絲毫拒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