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高塔不會倒塌(下)
「那麼,可以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瑪琳向前走出,質詢那個看起來毫髮無傷的感染者領袖,「貧民區現在已經亂成一鍋粥,而你現在卻完好無損的站在——不對,你到底是死是活?」
「嗯,看來你已經感覺到問題的所在了,不愧是血魔。」費南多咧開嘴角,毫不在意的模樣,「肉體上來講,已經死了,精神上來講,還活著。我知道這種事聽起來挺鬼扯的。」
他的回答讓瑪琳深吸了一口氣:「遠影診所擁有能夠控制亡者的力量……那說法只是個都市傳說,情報商人們都不會把這件事當做有效情報。」
「事實上你也不應該把這件事當做有效情報:因為這種固定生死狀況的源石技藝是由他手上那根拐杖構築的,而那根拐杖的持有者並不是我。」
遠影診所的女主人海莎這樣回答道。
「而我,只不過是這源石技藝的引導者而已。」
「不說這些,麻煩你先說明在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麥庫爾閣下。」
「其實,並不是很複雜的事情,甚至簡單到可以用幾句話來說完:我給出了自己的價碼,麥德卜接受了,而蘇爾泰表面接受實際卻拒絕了。所以為了防止貧民區成為烏爾斯的問題,他要先手切掉他眼中的這顆毒瘤。」
「我可以問一下,你的價碼到底是什麼嗎?」
「在接下來康納奇與烏爾斯的戰鬥產生結果之前,貧民區將作為中立方兩不相幫。」
那個男人一臉微笑的說出了自己的答案,這個答案讓聽到它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很大膽,也很狂妄。」瑪琳評價道,雙眼緊盯著費南多·麥庫爾,「同時也充滿了一廂情願。」
「你說得對,在這方面是我不夠果斷。」他點了點頭,認同道,「那頭原本優柔寡斷的老獅子對於貧民區的掌控欲遠比我想象中的更大,也遠比我認為的更加堅決——如果不是古坦達及時趕到的話我也沒機會變成現在這樣。」
「畢竟,那是個老派的土地貴族……而且貧民區的感染者如果拒絕為烏爾斯服礦役的話,烏爾斯軍方是真的沒有機會和康納奇繼續對抗:他們的感染者部隊強度有些誇張了。」
為烏爾斯軍方服務的感染者古坦達這樣解釋道。
「呵呵。」費南多冷笑了兩聲,作為回答。而古坦達也陷入沉默,不予回應。
「現在這是……什麼情況?」牧扯了扯瑪琳的衣袖,小聲問道。
「我來說明吧。」阿列克謝接過了話頭,「烏爾斯政府,為了逼迫貧民區就範,已經接近三個月沒有為這裡輸送過任何物資了。而在爭端開始之前,哪怕只是表面上看得過去他們也會輸送一些糧食進來,勉強夠一部分人果腹程度的劣質糧食。
「如果不是領袖在很久以前就在貧民區內悄悄開闢農業基地的話,貧民區的人早就已經餓死了。」
「在蘇爾泰的認知里,我們接受了康納奇的物資,他把這件事稱作背叛。但是他似乎忘記了一件事情。」費南多攤開手,臉色平淡,「在這泰拉大地上的執政者們,沒有資格向感染者索求忠誠。」
「你說了和瑪琳同樣的話。」
牧的話讓他挑起眉頭,意外地看了眼站在那裡沉默不語的瑪琳。
「薩卡茲,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大概是擁有自己避免感染礦石病的技巧。」他用肯定的語氣說道,「那麼我有一個問題,如果你沒有這種技巧的話,還能做到對感染者視若等閑嗎?」
「我是個薩卡茲,如果沒有那種技巧的話,我已經是個感染者了。」她如是答道,語氣毫無波瀾。
「哈,答得好,很誠實。」費南多似乎很滿意的樣子,「阿列克謝!」
「在,麥庫爾閣下。」
「接下來的事情交給你了。」他遞出手中的杖,語氣隨意,「接下來這些感染者們的命運,就掌握在你手中。」
「閣下!」阿列克謝有些意外。
「父親!」古坦達十分焦急。
「真是難得聽你叫我一聲父親……」費南多·麥庫爾嘴角微微翹起,「幹什麼?我沒把遺產留給你所以你急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給我冷靜點你這傻兒子——抱歉這杖先讓我用一下,因為感覺挺順手的。」
說著,那杖頭毫不留情的敲在古坦達的腦袋上,像是每一個親爹教育自己兒子一樣。
「當初讓你去給政府效力,是希望通過你建立一個能讓烏爾斯的人民接受的感染者英雄形象,結果還是我一廂情願了。」
「父親……」
「告訴你一件事情,費南多·麥庫爾的含義是金色的智慧與赤色的勇氣,而歷代的襲名者都秉承著這兩個信條行事:而我準備的農業區劃,其實是最後的部分。」費南多似是放開了什麼事情一樣,訴說著。
「那是什麼意思?」瑪琳眉頭一皺,對方透露出來的信息讓她感到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意思就是,你們現在踩著的這座監獄塔,在它地下深處,已經完成了大型移動機關的製造。」他用最平淡的語氣爆了個大新聞出來,「而算上我準備的農業區劃與生產區劃,整個貧民區隨時可以完成與烏爾斯的脫離,作為一座獨立的移動城市行進在泰拉的荒野里。」
阿列克謝吞了口口水,即使是他與博士所謀划的最瘋狂的事情,也沒有預料到會有如此誇張的開局展開。
「那之後呢?」他聲音甚至變得有些顫抖。
「那之後?那之後的事情不是費南多·麥庫爾能知道的,你不要去問一個死人未來會發生什麼。」費南多聳了聳肩,「我將是最後一個襲名者,因為這個名字的使命已經完成了,接下來貧民區感染者的命運應該由他們自己來開拓。」
他停頓了一下,補充道:「怎樣去交易,怎樣去爭取,怎樣讓這座小小的新移動都市活下去都是應該由你來想的,阿列克謝。」
「為什麼是我?我不覺得我會成功。」
「那要由你自己去想了,有兩件事是毫無疑問的——你們不一定會面對完美的結局,你們肯定會面對無數犧牲與困難。這座貧民窟最後也許會成為泰拉荒野里無數廢墟中的一個,但是無論如何對於感染者來講,這是一條他們自己走出來的道路。」
費南多如交代後事一般說著。
「就算最後感染者們失敗了,失去了自己的生命,那也是感染者自己面對的命運,而不是被那些擁有權力擁有武器擁有一切的人們肆意奪去。感染者,終究要為感染者自己活下去。」
「我知道了,我無法保證能夠讓這貧民窟里所有的感染者活下去,但是我保證會與他們共死。」阿列克謝伸手握住那支杖,這般說道。
「很好,用你能想到的一切,為感染者們開闢一條活路。而古坦達會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幫助你,就這樣。」費南多鬆開那柄杖,非常紳士的行了個禮,「那麼諸位,永別了。」
話音落下,他的軀體如沙般崩塌,散落。
而被握在阿列克謝手中的杖,突然光芒四射,那光並不耀眼,甚至有些柔和,不過和這柔和光芒完全不同的是阿列克謝因痛苦而變鐵青的臉。
「這可算不上是什麼愉快的繼承儀式。」他長出一口氣,身體的痛楚似乎已經過去了的模樣,「而且,有一件事他並沒有告訴我。」
「是什麼事?」瑪琳伸出手幫他拍了拍後背,問道。
「在我接受這樣東西的時候,我的生命就已經和這座城綁定了。」
阿列克謝握了握拳頭,回答道:「也就是說,如果這座城受到的傷害,別人也許沒什麼事,我肯定要丟半條命就是了……如果這座城被毀了,那我肯定也要死了。但是反過來,只要我的生命還和這座城綁定著,它就不會自然倒塌……嘖,為了防止我背叛他還真是有夠狡猾的。」
「沒錯,他就是這麼狡猾的一個人。」古坦達點了點頭,認同道,「那麼接下來你要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
他露出一副很烏薩斯的笑容:「當然是先把這些侵略者趕出去,再考慮其他的事情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