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圍堵
清寒的月亮之下,是一片波光璀璨的平湖。
聽濤鄔霸刀堂總部燈火通明,廝殺聲已經漸歇,濃郁的血腥氣與藥材的苦澀味漂蕩在整個平湖之上,隨著風吹逐漸擴散開來。
聽濤鄔外的湖面上浮著一些屍體,一身藍袍一眼看去全是霸刀堂弟子,霸刀堂弟子前些日子被全數召回,一開始煉製葯人只是分批次小部分小部分的帶入密室,不是沒有人疑心有人消失,但各方勢力已經虎視眈眈圍住整個平湖,霸刀堂弟子大多是外門弟子,對高層內幕毫不知情,否則也不會返回聽濤鄔,進了聽濤鄔才發現出不去了,一時間恐慌的氣氛在弟子之間大肆擴散,有弟子嘗試逃走,但還沒出平湖就被六扇門所殺,眾弟子更加慌張恐懼,而此時霸刀堂高層也不再隱瞞,在飯食中下毒,眾弟子失去反抗之力全數交給簫左三人。
眾弟子被關押密室,武功被廢舌頭被拔,一個一個接一個的被劇毒浸泡,變滿身帶毒毫無理智的葯人。
本來霸刀堂計劃是在兩日之後與各方勢力一戰,誰知季江南與沈雲川突然闖進聽濤鄔,還鬧出不小的動靜,引得朝廷提前動手,朝廷一動,各江湖勢力也跟在後面想討口湯喝。
時間不夠,霸刀堂弟子九成已經被煉做葯人,但還有少部分弟子還未來得及煉製,外面各方勢力達成一團,被關起來的劉步自己跑了出去,而這剩下的一成弟子也趁亂偷跑出去,路上又被殺掉一部分人,最重逃出聽濤鄔的只有寥寥幾人,奈何整個平湖區域已被封鎖,水面之下扯起水網,路上有六扇門與江南道行軍,縱使插翅也難逃,逃出來的幾人還是沒能出得聽濤鄔,屍體或趴在岸上或泡在水裡,鮮血蜿蜒。
如此慘禍,天上的月亮依舊皎潔,似乎這滿地的我殺機怨氣與它無關。
六扇門人在趴著的屍體上補上一刀,死屍一動不動,大張的嘴巴里黑洞洞的一片。
今夜上聽濤鄔的是司徒九為首的六扇門眾人,江南道駐軍依舊守在外圍,行軍都督楚嘯不在此地,霸刀堂勾結南疆,那伙海商攜帶硝石安然無恙的過了東陵,東陵六扇門與當地軍方完全沒有查出來,這事往小了說是玩忽職守,往大了說是疑與霸刀堂有染,不論哪一種都是有掉腦袋的風險,前者還好,運氣好些可能就是革職嚴處,若是後者那就是誅連九族,但此時屬於朝廷內務,須移交大理寺與六扇門總部共同監審,楚嘯才入東陵就命人看住東陵駐軍統領和東陵六扇門總捕頭,今夜圍剿霸刀堂,楚嘯帶人將二人拿下,準備押回盛京。
季懷遠是此次行動的總負責人,自然不用上聽濤鄔,只在岸上等著,司徒九上來后感知到高維的氣息去尋高維,從聽濤鄔到岸上這唯一一條路,由六扇門夜梟李飛負責。
六扇門中,夜梟是一支獨特的存在,區別於各道州府捕頭,夜梟的存在才是徹頭徹尾的殺人利器,集情報暗殺一體,為六扇門最精銳的存在,最鋒利的一把劍,夜梟成員武功從高到低都有,但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可越階殺人,夜梟成員都習慣獨自完成任務,也有擅長合作的,但大多都是獨狼。
李飛是夜梟中一員,此次協助圍剿霸刀堂,他的任務就是劫殺霸刀堂的殘黨。
讓李飛守在外圍是季懷遠的意思,季懷遠一直懷疑陳冽不在霸刀堂,的確,從動手至今,陳冽都沒有露面,他召回了高維和劉步,自己卻不知所蹤。
李飛的主要職責,是防止陳冽有后招突襲,雖然可能性不大,但還是以防萬一。
封玲瓏看著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力氣卻一點都不小,穩噹噹的扶著季江南一路沖在最前面,沈雲川幾次想伸手去接都被無視,最後只能好好的抱著那捲圖跟上。
外面幾層院子本就沒人,但也還是被六扇門人細細的查找了一遍,院子門窗被砸得破爛,砸爛在院子里的各類罐子,這些罐子里裝的是一些像是腌制過的魚,魚的須子很長,纏繞成一團,鰭色暗紅,頭大身子小,魚鱗泛白。
空氣中的腥味又加了幾分。
沈雲川從沒見過這種魚,頓時停下腳步,從一堆纏繞的魚中扒拉出一條,湊近一看才發現那魚長著一口鋒利的尖牙,魚唇都包不住,白森森的牙齒異常猙獰。
沈雲川抽了抽鼻子,發覺這魚的腥味和葯人身上那股腥味很像,不是魚腥,像是土腥,很淡,但十分持久。
沈雲川提著須子想上前問問封玲瓏這是什麼東西,提溜著須子甩了兩下,那條魚突然被從腹部炸開了,一股墨綠色的液體濺了沈雲川一個下擺都是,土腥味變的濃郁。
柳傲霜翻了個白眼,捂著口鼻迅速遠離沈雲川。
沈雲川嘴角抽了抽,他向來不怎麼注重形象,但這玩意兒太噁心了,黏乎乎的沾在下擺,怎麼看怎麼像鼻涕。
這會兒沈雲川也不想知道那魚是個啥玩意兒了,手一揚將那半截魚丟出去,抄起下擺一撕,將那半截沾了不明液體的下擺撕下來丟掉,若無其事的擦擦手,舉步跟上封玲瓏。
幾人穿過重重庭院,外圍院子里沒有屍體也沒有活人,只有一地摔砸的罐子和白花花的魚,在月光下看著格外詭異。
跨出大門,幾人都不約而同的大口吸了兩口氣,那裡面血腥味和藥味太重,出來這會兒又是一路土腥味,熏的腦袋發昏,噁心想吐。
沈雲川杵著石雕乾嘔了兩下,方才那條魚在他手裡炸了,那會兒不覺得怎麼樣,一出來聞見新鮮的空氣突然開始反胃,一時間乾嘔不止。
沈雲川嘔得酸水都快出來了,柳傲霜遠遠的站開,極度嫌棄。
封玲瓏也有些累了,將季江南放在石雕下方的底座上,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一抬頭才看見石雕的全貌,喃喃開口。
「這是……螭吻。」
聽見封玲瓏開口,嘔得半死不活的沈雲川頓時來了精神,湊過去給封玲瓏解釋螭吻的來歷。
封玲瓏認真的聽完,眉頭皺起,半晌開口。
「但在我看到的典籍里,螭吻好吞,吞天下之物,為不詳。」
沈雲川頓了一下,螭吻好吞他是知道的,但其性情平和,怎麼就是不詳呢?
他真準備再跟封玲瓏嘮嘮,封玲瓏已經休息得差不多了,扶起季江南繼續往前走。
沈雲川馬上閉了嘴跟上。
這位可是要把季江南搶回湘西去的,他要是不跟緊點說不定季江南就真的成了五毒教的女婿,那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霸刀堂門外是一片寬闊的平底,夜色下平湖的水聲嘩啦作響。
柳傲霜慢悠悠的跟在後面,鬼使神差的回了下頭,那座巨大的螭吻石雕靜靜的立在原地,先前不覺得,現在一看倒覺得這石雕似乎有什麼不對。
有個想法在柳傲霜腦子裡電石火花般的過了一下,又暗自否決了那個想法,跟上前面的三人。
走過平地,前方道路變窄,兩側湖水拍打著岸礁,兩側道路像前延伸,一條兩丈寬度道路直通岸上,道口兩邊樹了兩塊白石,白石上穿著鐵鏈順著道路延伸,形成一個簡陋的護欄。
沈雲川幾步上前攔下封玲瓏,封玲瓏不明所以,抬頭看過來。
柳傲霜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太安靜了,霸刀堂裡面還未完全靜下來,葯人是解決了,可如簫左韓右之類的霸刀堂高層可是還有活的,慘叫呼號聲還時不時的傳過來,十分嘈雜。
可在霸刀堂外圍居然一個人都沒有,這未免過於詭異了些,怎麼看都不像殺伐利落的六扇門干出來的事。
六扇門做事向來令出步隨,說殺你全家就殺你全家,連只雞都不會給你留。
沈雲川和柳傲霜開始戒備,季江南還未醒來,封玲瓏不明所以。
沈雲川與柳傲霜丹心境內力修為在尋常江湖武者面前的確是高手中的高手,但在今夜場面中卻顯得有些弱。
此次出手的要麼是各江湖勢力中拍得上號的人物,高維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司徒九凶名赫赫,還有一批雲道舒為首的江湖人,實力皆不弱,都說江湖勢力高手雲集,但與六扇門一比就遜色許多,朝廷終究是朝廷,江湖說到底都是草莽,江湖之中三門以下都是草莽,霸刀堂如是,七劍門如是,都是些強一點都草莽。
至於九世家,除卻蒼漠城鐵家,其餘世家更是一群螻蟻,九世家可佔據一小部分地盤稱王稱霸,變動頻繁,朝廷都懶得去理會。
六扇門卧虎藏龍,有多少精銳尚不可知,但總歸不少就是了。
幾人停下不走,站成一團,平湖水突然激蕩起來,簌簌幾聲從水裡站上來十多個黑衣人,頭戴烏帽,腰配雁翎刀,標準的六扇門打扮。
沈雲川右手搭劍,神色凝重,直盯著那條出口,他感覺到那裡有個人,氣息比他只高不低。
鞋子踏在沙石上的聲音十分明顯,來人也未曾多加掩飾,逐漸靠近。
沈雲川握劍的手緩緩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