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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扶風巷

  夜雨微涼,商陽城外是兩條交叉的土道,縱向道路兩側房屋零落,此時已是深夜,各家各戶都門窗緊閉,漆黑一片。

  並非所有百姓都可以居住在城內,大部分普通百姓,都住在城外,或者離城更遠的村寨里,非有要事,一般都不選擇進城。

  季江南冒雨跑出一截,四野只有淅瀝瀝的雨聲。

  走出好大一截,道路分開兩岔,一條是通往慕蘭城方向的官道,一條是稍窄一些的小道,道路兩側有樹蔭,隱隱約約有燈火之色。

  季江南想了想轉向小道方向,他今夜揭穿了夏侯成的算計,此時已經成了對方的眼中釘,東陵上下官員多達百人,其中第一批歸屬夏侯成的應該就是張善生與程琪,他們或許是真的因輕視夏侯成而著了道,但從他們再往下的官員成為襄王部下的原因就是五花八門,張善生與程琪被夏侯成捏了命脈,為了保命,更為了保住前程,就不得不把部下也拖上同一條船。

  所以現在的東陵五城都不安全,霸刀堂是否為襄王所用尚不可知,但季江南可以肯定的是,慕蘭城府尹,多半也是夏侯成的人。

  季懷遠身為圍剿霸刀堂負責人,名聲已經在東陵傳開,況且楚嘯和司徒九還在東陵,所以只要不是夏侯成自己想死,就絕對不會動季懷遠。

  但至於他季江南嘛,死了就死了,除了季懷遠,誰又會在意?

  當面挑破夏侯成的算計,季江南能否活著離開東陵,還是個未知數。

  還是太弱了,致使季江南從冀城到東陵處處受制,因《千里江山圖》開罪慕容卓,又在商陽城和夏侯成撕破臉,加之還有一路追殺的黃泉天。

  同時得罪這麼多勢力,把腦袋別在腰帶上行走,可莫名的季江南反而不那麼緊張了,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

  以他現在的能耐,就算知道了襄王是主使,也沒有絲毫辦法,他殺不了夏侯成,而現在,要先救自己的命。

  季江南走進小道,小道前方是一條窄街,像條巷子,兩側是低矮的普通房舍,木門木窗,房舍門前都掛著兩隻紅燈籠,燭火搖曳。

  這裡的房屋都亮著燭火,嬉笑說話唱曲聲不絕於耳,半掩的木門後面露出一個個女人的形態,打扮的花枝招展,劣質的香粉味連雨水都眼蓋不住。

  「嗯呵,這位公子,外邊雨大,當心淋濕了身子,要不要,進來歇一歇呀~」一扇木門后露出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臉,凃得雪白的臉上抹了一層胭脂,又白又紅,目光曖昧的看過來,掩嘴嬌笑,身體抖動之間那白色的敷粉都快要抖下一層。

  四周的女人呢們也都開始吆喝,穿了一條齊胸長裙披了件薄紗從門後走出,夜風吹起輕紗浮動。

  這條路的前半段是樹蔭與泥濘道,進來后就是一片香粉旖旎,像是誤闖了妖精的洞府,入目皆是奇形怪狀的妖精。

  「這不是小江兄弟嗎?哈哈,快進來快進來!別傻站在那兒了!」這時有人朝著季江南喊了一句,哈哈大笑。

  季江南轉頭,見左側的一間房舍里陸續走出來幾人,正是前些日子帶季江南去玄清觀做苦力的那幾個漢子,說話那個一身酒氣摟著一個濃妝女人的漢子,正是老萬。

  季江南恍然,這裡應該就是當初他跟自己提到過的扶風巷,商陽城最便宜的妓坊區。

  他進商陽城走到是北門,後來於夏侯成交手不過就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順路一直奔到城門,倒也沒注意走的是那一面,現在看來,他出的是南門,扶風巷正是於商陽城南門外。

  季江南淋了好大會兒雨,這會兒見了熟人也不矯情,走上前去,準備避避雨,這才剛靠到近前,老萬就一把搭上季江南的肩頭,賊嘻嘻的笑道。

  「那天叫你你不來,今天倒是偷偷摸摸的自個兒來了,小江兄弟,你這就不拿我老萬當兄弟了!」

  周圍的漢子們哈哈大笑,那些女人們也都吃吃的笑了起來。

  季江南只笑了一下,剛剛老萬搭他肩膀那一下,他差點反手一拳。

  「行啦!小江兄弟,今兒個算你遇著了,今天我請客,帶你吃回好的!」老萬豪情萬丈的一拍胸脯,笑得意味深長。

  眾漢子們都笑著,推推搡搡的拖著季江南進了屋內,才一進門,就是一股酒氣脂粉氣撲面而來,熏的季江南呼吸一窒。

  這些房舍都是普通房舍,大多都是土牆木門,老萬他們在這家要好一些,為數不多的幾座木樓之一,進門有個不大的小廳,小廳中間擺了張桌子,桌子上是一些常見的燒雞烤鴨之類,還有幾大壇酒,四周的或站或坐還有四五個身穿薄紗的女子。

  幾人拉著季江南坐下,本來是想讓季江南換身衣服,但季江南拒絕了,就著一身濕衣裳坐了下來,自行倒了兩碗酒喝下,稍微驅走幾分寒意。

  老萬等人坐下后低聲跟身邊的女子耳語幾句,女子看了季江南一眼,嬌笑著起身離開。

  「小江兄弟,別說老哥不夠意思,這扶風巷的姑娘雖然比城裡那些青樓差了點,可這草窩裡,也是可以有金鳳凰的,別說我老萬有好東西不給你看。」老萬神秘兮兮的笑道。

  季江南不明所以,埋頭吃了幾口菜,這捯飭大半天,還沒吃過東西,是有點餓了。

  吃了一會兒后季江南感覺到身邊有人坐下,季江南以為是那群漢子,並沒有在意,直到一雙小手小心翼翼的幫他倒了一杯酒,季江南這才轉過頭來,身邊坐了個年歲不大的小姑娘,穿著和那些女人一樣的輕紗長裙,臉上塗著誇張的脂粉,有些討好的把酒碗遞過來。

  季江南看向周圍眾人,漢子們擠眉弄眼,女人們掩嘴輕笑。

  季江南嘴角一抽,這些年他頂著季家三公子和七劍門凌劍閣首徒的名頭,接近他的女人不少,但都毫不客氣的回絕了,這種逛窯子找姑娘的事兒,季江南還真沒做過。

  「唉說好了啊,這位小青姑娘,今晚是陪你的,不管你要不要,總之我是給了錢了。」不等季江南開口,老萬就一口把話堵上了。

  周圍的漢子們也都紛紛附和,舉著酒碗大吃大喝,談天說地。

  吃了一會兒后眾人都醉了,一個個軟的像團爛泥還嘴裡說著胡話,那些花娘們將他們一個個扶上樓去了,沒多大會兒,桌子邊就剩季江南一個人了。

  「公子,怎麼他們都醉了,你還能喝?」小青又為季江南倒上一碗酒,好奇的問道,別的姑娘陪客就是與客人調情,喝酒,就她一個不一樣,她就一直坐在旁邊倒酒,這個客人也不動手動腳,一個人吃喝得歡實。

  季江南笑了一下沒說話,他酒量不錯,至少到現在為止從來沒醉過,當初在七劍門,隔三差五的被謝運拉去喝酒,謝運都喝趴下了,季江南還穩噹噹的坐在椅子上,然後第二天謝運必然會因為醉后撒酒瘋被他師傅關禁閉,等出來后指著季江南的鼻子罵他不仗義,又十分不忿自己喝不過一個比自己小的師弟,然後又拉著季江南喝了一回,結果一樣毫無懸念。

  這喝了好幾回,謝運被暴怒的鐘飛狂揍了一頓,須知謝運在七劍門天不怕地不怕連門主都敢去懟兩句,就不敢惹他師父,門主不會和一個小輩計較,平輩的能打贏他的也不多,唯一會下狠手揍他的就只有他師父清劍閣劍主鍾飛。

  謝運在七劍門是有名的刺頭,所以鍾飛教徒弟的方式就是揍,揍到服為止,謝運就是愣生生被鍾飛揍服的,沒辦法,打不過。

  想起來季江南不由得失笑,他此次從七劍門出來已經快四個月了,這一年曲難行允許他遊歷在外,只要在

  明年三月的七閣大比回去就行,在他回去之前,謝運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每日都會被他師父逼著練劍,連個發牢騷的對象都沒有。

  見季江南不太說話,小青就一個人自顧自的說起來,將酒壺往桌上一放,托著下巴眼睛亮閃閃的說道:「聽說慕蘭城的慕蘭花開了,可漂亮了,公子,你如果要去慕蘭城的話能不能幫我捎一朵回來?我會給你錢的。」

  「那你為什麼不自己去看?」季江南偏頭問道。

  「我不能進城的,我是孤兒,沒有戶籍,不能進城,否則被查出來的話,要掉腦袋,」小青憂鬱的嘆了口氣,「不止我一個,在這兒的姐姐們,都是沒有戶籍的。」

  流民,季江南明了,當初他和母親,就是沒有戶籍的流民之一,被查出輕則驅趕,重則被殺。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去芳華館!可惜我不夠漂亮,也沒有戶籍。」小青抬起頭目露憧憬,可很快就蔫了下來。

  「芳華館?汴京的芳華館?」季江南問道,芳華館他知道,前陣子沈雲川天天念叨,汴京第一青樓,裡面還有個艷冠天下的月姑娘。

  「沒錯,我聽六子哥說,有種東西叫煙花,點了火會炸成一朵花,但那個只有汴京才有。」小青用力點了點頭,有些羞澀的笑了。

  季江南喝酒的動作一頓:「你那六子哥是從哪兒知道的?我怎麼沒聽說過。」

  小青本一臉羞澀的說著,聽季江南質疑她的心上人立馬直起腰來,認真而驕傲的回道:「那是你沒聽說過,六子哥給襄王府修過院子,他就見過會開花的煙花,整個東陵就他見過,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季江南放下酒碗,暗自思忖,大楚火器圖失落之後,大晉就基本斷了煙花的製作,煙花需要大量硝石和火藥,而這些東西,恰恰是火器中毒重要組成,所以對於煙花的製作大晉向來規範森嚴,整個大晉只有盛京和汴京兩處有煙花庫存。

  盛京之中,六扇門的通訊訊號等都會採用煙花式的訊號物,汴京因為是前朝大楚都城,留下極少的一部分煙花,數量很少,夏侯凌也沒有管宸王要,大方的賞給宸王。

  所以除了這連個地方其他地區都不應該知道火器的存在,而小青口中為襄王府修過院子的六子哥,居然在商陽城見過煙花,季江南正愁抓不到夏侯成的尾巴,這誤打誤撞,倒是幫了大忙。

  「小青姑娘,你那位六子哥,我能見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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