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鍾離芸的選擇
商陽城,襄王府中。
夏侯成坐在後院的小亭中,端著茶杯輕嗅了一口,微微眯起眼睛,今年最新的春茶,果然清新怡人。
鍾離芸坐在一旁,身著淺藍色對襟比甲,將纖細的腰身勾勒出來,此時的鐘離芸臉色僵硬,手裡的帕子被抓得扭曲成一團。
夏侯成喝了一口杯中的茶,看了鍾離芸一眼,輕輕搖頭,伸手攬住她的腰肢,鍾離芸一瞬間身體越發僵硬,臉色發白。
「你這樣可不行,知道你要做什麼嗎?」夏侯成湊到鍾離芸耳邊輕聲說道,滿眼寵溺。
鍾離芸渾身一顫,緊咬著嘴唇,兩行淚水順著蒼白的臉滑落,顫抖著開口:「王爺,求你,放過我好嗎?」
夏侯成伸手將她臉上的眼淚抹去,目光依舊溫柔:「你在說什麼呢,之前怎麼做,現在還是怎麼做,聽話。」
鍾離芸哭的越發凶了,卻再也不敢說一句話。
「這就對了,等會兒就這麼哭,知道嗎?」夏侯成輕輕拍了拍鍾離芸的臉,笑著起身離開。
鍾離芸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目光空洞,為什麼要這樣活著?憑什麼要她一個人承受這種屈辱?
商陽城外,小土坡附近,季江南看完手中的信,渾身殺機大甚,手掌一捏,信紙在手中粉碎,轉頭看向商陽城方向。
昨夜他快要天亮時才睡下,結果今早醒來就發現手邊壓了一封信,有人在季江南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送來了一封信,若對方有意殺他,他將死的不明不白。
但令季江南殺機四溢的是,信中夏侯成表明季懷遠在他手中,若季江南不照他所言去赴宴,那季懷遠明日就會死於霸刀堂餘孽之手。
對於夏侯成堂而皇之的威脅,季江南許久未動都殺心再漲,夏侯成此人是個瘋子,貿然殺了季懷遠,宸王必定起疑,但恰逢最近霸刀堂被滅,但堂主陳冽出逃在外,夏侯成在東陵一手遮天,他若說季懷遠是被陳冽殺的,除非陳冽自己站出來否認,不然就算是朝廷派人下來細查,也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整個東陵的官員,基本都受制於夏侯成,朝廷欽差又如何?到了這裡一樣變成瞎子和聾子。
就算夏侯成遭到懷疑,無非就是再扣他的俸祿,禁足不出東陵,完全傷不到他分毫。
季江南提劍上路,夏侯成這是要拿他來接替季懷遠,季懷遠與宸王接觸過密,引起夏侯成的忌憚,故而想先下手除掉這個不聽話的棋子,換上一個更聽話的棋子。
所以夏侯成不會讓季懷遠死,但會用他來牽制季江南。
商陽城他會去,但不代表他會任人宰割!
季江南身形一動,往商陽城方向奔去。
季江南到襄王府時已是下午,襄王府依舊是之前空蕩蕩的模樣,連個守衛都沒有,季江南一路暢通無阻的走進王府,一個小丫鬟站在廊下為季江南引路,正是當日襄王妃身邊的那個丫鬟。
季江南腳步一頓臉色鐵青,夏侯成是非要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拿捏他嗎?
丫鬟不說話,只謙卑的彎著腰,等待季江南跟上。
季江南調整了下心緒舉步跟上,無論如何這一趟都必須得去,只是得多留幾分心。
季江南跟著丫鬟走過迴廊,襄王府內部有一個不大的蓮池,似乎建王府的人對蓮花異常鍾愛,門外一個,門內還有一個,蓮池邊上有一座小樓,小樓上有一處四面看台,四面墜著輕紗,若夏日炎炎坐在看台上賞蓮,倒不失為一件雅事。
季江南一路跟著丫鬟上了看台,透過浮動的輕紗,季江南一眼看出坐在裡面的女子正是襄王妃鍾離芸。
季江南臉色鐵青怒氣大漲,這種下三濫的骯髒手段,夏侯成用起來倒是一點都不避諱。
季江南轉身就走,裡面的女子卻突然跑了出來,撲倒在他腳下抱住他的腿,抬起頭來淚光盈盈分外惹人憐愛。
季江南正要一腳踢開,鼻尖卻突然湧進一股熟悉的香氣,瞬間勾動起體內的燥熱之感,季江南大驚低頭才見這上樓的扶手之下都雕有一個小巧的魚頭,魚頭口中有極淡的煙氣流出,季江南心中有事未曾注意,他留心那紗簾看台里有東西,故而站得離看台還有一段距離,卻沒想過夏侯成會在開闊的看台外用這種東西,雖散的快,但也經不住量大啊。
這種葯和那日客棧房中用的是同一種,不同的是那日季江南早有防備,但今日這簡直防不勝防。
季江南臉色發紅扶著扶手呼吸急促,抱著他腳的女人也越發用力,將他往紗簾后拖。
「夏侯成你無恥!」季江南反手抽劍往胳膊上一劃,疼痛使得季江南恢復瞬間清明,翻身就要往看台下跳,樓梯是走不得了,只能下水。
季江南才剛剛攀上護欄,一雙潔白如玉的手卻伸了出來,勾住季江南的腰往後一拖,季江南現在內力半廢又中了葯,這一拖之下,滾進了紗簾之中。
蓮池對岸的一處小廳,廳前敞開,是一排木板釘成的平台,夏侯成側卧在平台上,單手撐著腦袋,看著季江南被拖進紗簾,露出一抹微笑。
隨手從身邊的果盤裡拿出一個梨,啃得百無聊賴,也不知道什麼時辰能出來,雖說有季懷遠這一籌碼在手,但多加一層保障,還是很有必要的。
夏侯成躺在平台上悠哉悠哉的吃著梨,紗簾看台內,鍾離芸小心點透過木板縫隙看著夏侯成,臉色因為緊張而顯得十分蒼白。
季江南蹲在一旁,臉色的紅色還未完全褪去,方才鍾離芸拉他下來那一瞬就往他嘴裡塞了一顆藥丸,藥丸入口即化完全沒有給季江南反應的時間,當即一劍就刺了過去,鍾離芸腰上中劍躺在地上臉色煞白,隨著藥丸化開,季江南體內那股洶湧的燥熱之感如火遇水,以極快的速度降了下來。
季江南詫異不已,剛想問話,卻見鍾離芸捂著流血的腰部一點一點的爬到看台下的豎板縫間,小心翼翼的向外張望。
這座看台雖四面打開,但在四周都設有膝蓋高的木圍豎版,防止賞花的人不慎跌落,而現在季江南和鍾離芸就躲藏在這膝蓋高的木圍下邊。
鍾離芸看了毫無察覺的夏侯成一眼,渾身放鬆下來,順著木圍滑下,蜷縮著身體,疼痛使她渾身顫抖,殷紅的血淌了一地。
季江南想幫她止血,卻被她一把抓住手腕,抓得很緊,似乎用了所有的力氣。
鍾離芸蒼白臉,眼神卻前所未有的明亮,哆嗦著嘴唇說道:「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
鍾離芸的聲音被壓的很低,但那份刻骨的恨意卻十分明了。
季江南動作一頓,看著眼前這個略顯狼狽的女人,這個女人經歷了些什麼,他能猜到一些,或許此刻死了,反倒解脫了。
季江南點頭答應:「好。」
鍾離芸抓著季江南手腕一用力,湊近季江南的耳朵,低聲說了一句話,說完,手掌一松,身體砸落在木地板上,發出一聲重響。
鍾離芸躺在木地板上,雙眼大睜看著屋頂,嘴角溢血,無聲的笑了。
她這輩子從來都不受自己所控,被迫成為鍾離家嫡女,因真正的嫡女另有所愛,被迫的嫁給襄王,被迫流連於各類男人之間,到最後,她終於可以自己做一回主了。
鍾離芸很快就沒了聲息,這種毒藥她已經準備了很久,卻一直不敢用,她死了,鍾離家就徹底沒落,但是憑什麼要她來承受這些?
季江南看著沒了生氣的鐘離芸,緩緩站起身來,轉頭看向對面的夏侯成。
春風微動,一絲血氣隨風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