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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事末

  襄王府後園,季江南獨自一人站在蓮池邊的看台小樓上,四周沒有點燈,淅瀝瀝的小雨落了滿池,揚起的輕紗被雨水淋濕凌亂的粘在柱子上。

  看台里的血跡已經清理乾淨了,小桌上整齊的擺著茶具,鍾離芸的屍體也不知到哪裡去了。

  鍾離芸半生榮辱浮沉,她的過往季江南並不知曉,只能經過襄王的行為有一些猜測,季江南自認不是個好人,但也從不濫殺無辜,今日因中了夏侯成的迷煙失手殺了鍾離芸。

  誠然鍾離芸所做的也不是好事,但歸根究底,皆因夏侯成而起,鍾離芸中了季江南一劍,死也只是時間問題,但她還是選擇了服毒,死前主宰一次自己的人生,選擇自己都死法,是她最後的尊嚴和體面。

  這樣一個女子,說不清叫人鄙夷,還是令人憐憫。

  如今夏侯成獲罪,欺君罔上,結敵叛國,即便他是皇子,也難逃一死。

  東陵這場風波徹底平息,會有一大批人殞命,襄王一案徹查之後,鍾離芸所做的事也會被抖出來,生前屈辱半世,死後罵名一生。

  季江南站了一會兒,估摸著季懷遠那邊也談完了,長舒了一口氣,轉身下了樓梯,在廊下對著小看台遙遙一禮。

  春雨淅瀝,夜風微起。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季江南插手了,東陵大部分官員涉案,殺的殺抓的抓,大部分官職被空了出來,朝廷方面官員調動還需要時間,是以就有韓天闊暫代五城事物,楚嘯協助處理。

  三月慕蘭花開,大片大片的慕蘭花在東陵盛放,慕蘭城滿城芬芳,獨特的金色花蕊在夜裡散發出星星點點的光芒,流光溢彩。

  往年這個時候是慕蘭城最為熱鬧的時候,文人騷客慕名而來,留下不少絕句。

  大晉民間有句戲言,東南有二城,不夜雙明珠。

  東陵慕蘭城,豫州汴京城,不夜雙都的名號在大晉大名鼎鼎。

  東陵之變在整個大晉都有所耳聞,東陵高層官員死了大半,前六扇門東陵總捕頭程琪與東陵駐軍都督張善生被腰斬,家屬流放,戶部尚書徐開革職查辦,晉皇念舊,留他一命,抄了徐開的府邸,結果在抄家當中兵士無意撞到了一堵牆,見破口處金光閃耀,掀起牆皮,赫然是一堵黃金砌成的牆!

  細細將徐開的府邸搜了一遍,發現的金銀器物堆在一起,佔了徐府的大半個院子,戶部仔細整理后呈遞晉皇。

  這一批金銀珠玉,總計價約有三百四十多萬兩,接近國庫五分之一。

  晉皇雷霆大怒,朝堂之上砸了呈上的奏摺,責令將已在回鄉路上的徐開帶回,御林軍沿路追趕,晉皇就坐在大殿之上等候,早朝從卯時持續到午時,午時一刻,徐開一家三十六口人全數抓回盛京。

  徐開自知沒有活路,在大殿上撞柱而死,午時三刻徐家人盡數推出午門斬首,三十六人無一存活,徐開的屍體被拖出暴晒三日,被野狗分食。

  晉皇為國庫空虛愁的飯都吃不下,連開河道的錢都湊不出來,徐開任戶部尚書一職尚不過五年,五年斂財三百五十多萬兩,這已經是巨貪,而且就在晉皇眼皮子地下大肆斂財,這讓晉皇怎能不怒?

  晉皇盛怒之下,著手徹查官員私賬,就貪污一項又查出不少官員,連著斬了好幾個,連著半個月早朝時間眾官員皆心驚膽顫,就怕下一個推出午門的就是自己。

  朝廷因徐開嚴查官員賬目,又是一番查抄不斷。

  相比起盛京的緊張,平息下來的東陵就顯得輕鬆許多,官員有官員的愁,百姓有百姓的樂子,早些因為東陵大動五城戒嚴,現在襄王一黨被拔出,五城也恢復了往日繁華,三月上旬慕蘭花開,依舊有文人騷客不遠而來,聚首慕蘭城一睹美景。

  慕蘭城毗鄰曲水,曲水改道,上游被封,慕蘭城邊上的曲水河域就成了一汪死水,隨著時間推移,水位逐漸下降直到乾涸。

  曲水邊是一整條長廊,廊上掛著一排花燈,河邊是大片大片的慕蘭花,此時正是月上梢頭,廊下的花燈光影微弱,慕蘭花金色的花蕊在黑暗中如星羅密布,奇幻瑰麗。

  河廊上有一個一個的小亭,給各位看客們歇息之用,當然也不是白用,花錢點一壺慕蘭花茶,或者寫一首詠花的詩詞,若得大部分人讚賞,就可免費使用。

  河廊小亭建的位置不錯,坐在裡面,慕蘭花開滿城的盛景,盡入眼底。

  季江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初入口寡淡無味,入喉的一瞬又有一股馥郁的香氣逆流而上,伴著微微的澀,以慕蘭花製成的花茶,的確味道獨特。

  季懷遠坐在一側,雙手持杯細品,舉手投足之間,世家貴氣流露。

  此時距離襄王獲罪已有半月,季懷遠身上的寒毒在羅百盛的調理之下逐漸壓了下去,修繕河道的撥款重新加了一層,不出意外的話最多再有一月,河道就會徹底完成,季懷遠一直以來的擔憂終於可以放下心來,狼狽頹廢之色一掃而空,恢復成為沉穩如山的季家家主。

  「東陵事件已了,你又何打算?」季懷遠問道,「要回七劍門嗎?」

  季懷遠沒有問他是否回江州,因為他知道問了也是白問,不管原因為何,他殺了季安承夫婦是事實,重傷了季江南的好友陸皓塵也是事實,他在盡最大的力保護季家,對此季江南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季安承的死是他心裡的一根刺,就算現在已經把事情挑明,季江南與季懷遠也不復曾經的兄友弟恭,心有隔閡,季江南不會對季懷遠動手,但也不再喊他大哥。

  江州一變,自家大哥殺了二哥夫婦,重傷陸皓塵使的曾經的「季三陸九」反目分道揚鑣,或許季懷遠傷陸皓塵是為給季江南報一劍之仇,但江州,季江南是暫時不會回了。

  「不回,師父捎過話給我,給我一年的遊歷時間,這一年我都不會回七劍門。」季江南目光看向亭外,大片的慕蘭花耀眼奪目,先前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他還與季懷遠同進退,這會兒事情平息了,卻不知如何與季懷遠相處,兩人坐在這裡許久,氣氛有些尷尬。

  季懷遠見季江南不肯看他,輕嘆一聲問道:「你可是還在恨我?」

  季江南不做聲。

  季懷遠苦笑,說不恨怕是不可能的,他二人關係有多好,這些年他都看在眼裡,可能季江南的確是恨的,但要恨誰,又實在茫然。

  殺季安承的是季懷遠,季懷遠因季北思受控夏侯成,夏侯成目前已押往盛京,不論哪一種死法,終歸是要死了。

  按理說大仇得報應該暢快無比,但偏偏季江南覺得無比難受。

  氣氛再次僵持,許久,只聽季江南輕聲說了一句。

  「我要去汴京。」

  季懷遠驀然轉頭,心頭一跳:「你……」

  季江南轉頭過來,直視季懷遠的目光:「陳冽還在逃,關於浮屠密庫殘圖,我會自己去查。」

  季懷遠那夜的確把事情都告知季江南,他沒說謊,但卻有所隱瞞,季江南一直記得,他被逼離江州,罪魁禍首是季北思那份不知在哪兒的浮屠密庫殘圖,現在他手裡已經有兩份,黃泉天的人沿路一直追殺,現在脫身已經來不及了。

  比起襄王控制下的東陵,浮屠密庫牽連更廣,沈雲川背後的無逍宮,上清道門,地下城和老大,這些人,都是沖著殘圖來的,殘圖的來源,才是一切殺禍的起點。

  季懷遠應該知道一些,但他不說,季江南也不問,他自己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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