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交朋友的方式
藥王谷位於南域丹雲城,與嘉興相鄰,自東南而上就是巴蜀,與巴蜀一條斛江相隔,若直往南下,就是兩湘地界。
七劍門則位於嶺南蒼梧山,在斛江上游。
季家紮根在江州,明面是武道世家,但多多少少涉及商道,原本南域兩湘之地的商路一直是掌握在季家手中,也是奎山商會唯一無法插足的地方。
兩湘之地盛產要藥材,木料,稀缺香料等等,算得一塊寶地,季江南常年不在家,一直遊走兩湘的也是季家長子季懷遠,沿途所到之處,皆算得幾分交情,年少時曾被普陀寺的一位高僧看重,對他十分欣賞,但礙於他是季家未來家主,自然不會剃度出家,只能遺憾作罷,傳其一式「小金光掌」,也算是了了這段緣分。
后兩湘商路被季懷遠無奈之下賣給方唯玉,徹底退出行商一路。
不得不說夏侯旭的命令是很管用的,自出平江縣,一路往南方,無論天色多晚,各道州府通通放行,而隨著雨季的結束,沂水的水位暫時停止上漲,曲水截斷的處新開河道也在緊鑼密布的進行,但沂水的水位也比之前高出不少,一些矮的河提已經淹沒,當地的州府衙門正在進行加高。
沂水河段依舊無人願意渡船,但冀城新任的驍羽衛大統領倒是很爽快的答應幫忙,沒多大會兒就拖著一名愁眉苦臉的年輕人出來。
「江門主,這是田小五,別看他年輕,可是從小跟他爹在沂水河面上長大的,這條水路他比一般的船夫都要熟,他帶你們回去那是一定沒問題的!」新任的大統領是個爽快的漢子,拍著胸膛一個勁的保證。
「又不是你下水,你當然不怕。」田小五小聲的嘀咕。
「說啥呢?啊?大聲說!你小子沒吃飯呢跟個蚊子哼哼一樣!」大統領轉頭一腳踹過去。
田小五靈活的一躲,大統領踹了個空,又抬起一腳準備接著踹,田小五立馬掉頭就跑。
「我這就去撐船!」
大統領罵罵咧咧。
「江門主你等一會兒,船馬上就下來啊!我去看著那小子別讓他溜了。」說著大步流星的追著去了。
從下車到現在一句話沒插上的江乘月張了張嘴又閉上了,看著一路跑遠的兩人唏噓一聲。
道是鋒芒不盡時,天下快意莫若友。
幾日的趕路,季江南已經可以起身活動了,只是依舊不能拿劍,上身不能大幅度的活動,折斷的肋骨青木道長做過簡單的校正,但體內的瘀傷還需要一段時間的湯藥。
對此方唯玉表示活見鬼,有時候這小子真的邪性得不像個人,斷骨之傷也能在幾天之內行走,這變態的恢復力也是沒誰了。
雖然能夠行走,但季江南還是有些虛弱,那根骨頭在偏一分就要穿刺肺葉,肺部被傷的感覺,季江南不想體會第二次,血泡在肺里,無法呼吸,像被人按在水裡溺死,不是疼,是瀕死的絕望。
前胸後背流的血不少,所以季江南現在的臉色就是一種失血過多的慘白,倒是和方唯玉做了伴。
這會兒不會有人說他白了,有一個比他更白的。
趕路是一個很悶的事情,雖然是三個人同行,但江乘月和季江南一個比一個不愛說話,方唯玉雖不是話癆,但走一路那兩人彷彿在比誰更沉默,除卻前兩天多問了幾句七劍門的情況,後期就不怎麼說話了。
方唯玉十分無奈,倚著船沿開始打瞌睡。
田小五找來的船是一艘小型的畫舫,地方不大,但足夠幾人坐在裡面了。
碧綠的河面上,只有這一艘船在走,兩岸環抱的青山上探著幾支野花,船槳劃過水面的聲音和零散的鳥叫相伴,難的的露出幾分愜意之境。
兩山夾抱之間有些寒涼,方唯玉打了會兒瞌睡又醒了過來,他體質偏寒,在這個地方還真睡不著。
江乘月背著手站在船尾,一路走這麼多天,他還是不知道怎麼跟季江南開口,也自覺無法向曲師兄開口。
這個孩子心氣有多高,性子又倔,曲師兄尋了半生也就收了這麼一個親傳弟子,尋常弟子都是教了劍譜后就屬於半放養,只有季江南,是自入門之後由曲師兄一手調教出來的,曲師兄無妻無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把季江南當自己孩子在教養。
一年,只有一年的時間。
他現在不說,到了藥王谷,這孩子還是會知道的,到時候,以這孩子的心性,完全無法想象是個什麼樣的情景。
江乘月輕嘆一聲,他其實很不適合做門主。
「看什麼呢這麼入神?」方唯玉覺得自己應該找點話來說,不然等到了丹雲城他可能都不會說話了。
看船艙外看得出神的季江南收回目光:「沒什麼。」
方唯玉頓時無語了,得他還是繼續瞌睡去吧。
「你有什麼打算?」季江南略微思索問道。
「能有什麼打算?去藥王谷求醫,然後去汴京找我師父,我當時回奎山城是背著我師父偷偷跑出來的,他說我學藝不精,不准我回去,可那時我年紀也就和你現在差不多,聽不進去,又被他罵了一頓,就賭氣跑了,」方唯玉打起精神,拎起桌上的酒壺倒了一小杯酒,抬手詢問,「喝點?」
季江南搖頭,方唯玉順手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那時我覺得做商人,沒必要練多高的武功,主要是靠人脈和手段,想來也是太年輕,這回回去,八成又要被他罵一頓。」
「回去接著把沒學完的學完?」
「那是自然,我可沒有請人幫我找面子的習慣,我丟的東西,得是我自己拿回來,」方唯玉輕輕一笑,「你呢?怎麼說也算半個朋友了,怎麼打算?」
季江南聞言眉毛一抬:「半個朋友?」
「不算?」
「那得看是假仙還是土匪。」
「你這人說話真沒意思,」方唯玉眉頭一擰,「那你是什麼?面癱還是自虐狂?」
季江南臉色一黑,他怎麼就是面癱就是自虐狂了?
「土匪。」
「自虐狂。」
兩人坐在船艙里互瞪,瞪了許久方唯玉忍不住眼睛酸了敗下陣來。
「行了行了你贏了。」
兩人忽而大笑起來。
船頭划船的田小五不禁撇了撇嘴,簡直幼稚。
交朋友嘛,有時候挺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