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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源頭

  「所以浮屠秘庫殘圖只是個幌子?」季江南深吸一口氣,唇色發白,心口似乎絞成一團,每呼吸一下,就覺得胸口發疼。

  「不全是,黃泉天針對的不是你,是大晉朝廷,而你,只是他們其中一個重要的棋子罷了。」寧不歸看著眼前的少年,渾身籠罩著冷氣和怒火,又極度悲傷,使得那張本是俊朗的臉看起來很是陰鬱,這樣的答案對於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來說,確實有些難以接受,從他身帶破軍命格出身開始,他擁有極高的武道天賦,卻也有著最艱難的人生路程,在龐大的陰謀網中,被四方注視的一個變數,若達不到預期的效果,就會被隨手抹殺,沒來得及大成的破軍,無法威脅到這些張望的眼睛。

  季江南單手捂住臉低下頭去,肩膀顫抖,季懷遠說,那是個會吃人的秘密,所以他不說,季江南一直追尋季家殺禍的源頭,尋到最後,卻尋到自己身上來,季家與何家的殘圖來自十萬大山,而十萬大山之中的白玉京未來的主人,是他季江南,季江南不信鬼神,卻因為一首卦詩將自己陷入蛛網之中,星算卜卦之術在民間褒貶不一,但黃泉天信了,並以此來為為南疆之行做準備。

  這很荒謬,但黃泉天信了,陳冽殺季北思的原因,也開始變得模糊,到底是因為那份殘圖,還是一開始就奔著季江南來的?

  雨不知何時開始小了,淅瀝瀝的下著,一陣穿堂風,帶著荷葉和泥土的味道,十分醒腦。

  季江南情緒很糟糕,寧不歸也未再開口,檐下的風鈴叮噹作響,沈雲川也一反常態的安靜,靜靜的坐在蒲團上,收起了平時嬉皮笑臉的模樣,看著情緒崩潰的季江南,無聲的嘆了一口氣,這小子愛鑽牛角尖,一鑽進去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誰招惹他一下就是想盡辦法也得報復回來,突然得知別人對他好是別有目的,這對一向很珍惜別人好意的季江南來說,打擊不可謂不大。

  沈雲川正一本正經的悲天憫人,寧不歸卻站了起來,沈雲川扭著脖子轉過去看,卻見在對面房檐下面,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胖胖的老頭,頭髮已經白光來了,看著年歲比寧不歸還老許多,圓滾滾的身材,老人很少有人把臉胖成饅頭的,本來就小的眼睛都被肥肉擠得看不見了,滿臉的皺褶襯得那張臉像多盛開的大菊花,肥胖的肚子撐得腰帶都勒不住,還穿了一身極為扎眼的綠色,就是那種很濃的綠色,白髮用一根金簪子挽著,蘿蔔粗的手指上戴滿了金戒,腰帶上也綴了滿滿的一圈金葉子。

  沈雲川不像方唯玉是個講究人,但一看這老頭也一瞬間想罵一句這是什麼狗屎品味,一身綠袍子,金燦燦的裝飾品,人倒是養的白白胖胖,又白又黃又綠,說不出來的丑不拉幾。

  丑不拉幾的胖老頭眯著小眼睛咧嘴一笑,滿口金牙又讓沈雲川一陣吐槽,這老頭子怕是個變態,一口的金牙不曉得張嘴累不累,那大金牙上還沾了一片紅色的辣椒皮。

  「寧宮主親至汴京,為何不上群英樓一會?群英會諸雄會武,王爺有請,閣下還請給個面子。」胖老頭咧著大嘴笑道。

  「本座只是路過,不便叨擾,打擾王爺雅興,告辭,」寧不歸袖袍一揮,十分有風度的拱手,轉頭說道,「川兒,記住為師的話,此間事了,即刻回聽雪城,若再胡鬧,小心你的腿!」

  沈雲川不敢反駁,乖巧的應了一聲。

  寧不歸嗯了一聲,一隻腳下了台階,也不見怎麼動作,身形一動,消失在雨幕之中。

  沈雲川長舒了一口氣,立刻換了坐姿,把壓酸的腿抽了出來,四仰八叉的往柱子上一靠,寧不歸一走,他的流氓氣質就肆無忌憚的顯露出來。

  對面的胖老頭見寧不歸走了,也不阻攔,笑咪咪的走了過來,走到這邊廊下時,身上一絲雨滴都沒沾,沈雲川眼睛一跳,難怪敢和師父如此說話,這赫然是個宗師高手,而且至少凝虛七境之上,凝虛有十二境界,但凡做到域場外開的,少說也是凝虛七境的高手。

  「幾位小公子,王爺有請,還請隨我回一趟王府如何?」胖老頭笑得像尊彌勒佛。

  沈雲川偏頭看向低頭沉默的季江南,有些煩惱的按住額頭,師父是走了,可沒告訴他接下來要怎麼辦啊?

  季江南心頭像有一把火,順著胸口一直往腦子裡燒,他修的殺戮道本就是十分極端的一條路,現在他情緒激動之下,殺氣不受控制外泄,頗有些魔道妖人的意味,沈雲川不由咂舌,怎麼這小子比自己這個正牌魔宮弟子還像個邪魔外道?天生殺星,果然不同凡響。

  但為什麼師父要他幫季江南一把呢?無逍宮什麼時候這麼良善了?還說最好二人能成為好友,就算不成,也至少不要廝殺以對,這又是個什麼道理?殺破狼,破軍,等等,師父說殺破狼三星齊出,天下必將易主,師父從來不做多餘的事,那為啥讓他來幫季江南?除非,他也是什麼勞什子的星主,季江南是破軍,那他是什麼?七殺還是貪狼?

  沈雲川一個激靈驚出一頭冷汗,猛然坐起,三星和則天下動,三星不和,則天下大亂。這是當時師父一個人喃喃自語時他不小心聽到的,當時沒往心裡去,現在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一想到季江南悲催的十七年,他就覺得太陽穴突突跳。

  沈雲川臉色變換不定喃喃自語,季江南依舊不為所動,胖老頭眯縫的眼睛更小了,準備給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點顏色看看時,終於有人回答了他。

  「勞煩劉公了。」季懷遠撐著地面坐起,沖著老頭拱拱手,老頭見狀也不生氣了,門外很快進了一隊人,穿著不一,是宸王府的侍衛。

  季江南有所覺,抬起頭來,季懷遠看著季江南發紅的眼睛,悠長的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只是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目光溫和。

  他早就醒了,只是寧不歸已經將所有都告訴了季江南,他本能的不願意將這些赤裸的真相告訴季江南,就是不願意看見他現在這幅誰也不信的樣子,但寧不歸說了,他又有些釋然,雖然說出來會令季江南心涼,但也好過讓他一直被矇騙著走。

  「走吧,你這一身傷,再不處理,怕是留下暗傷了。」季懷遠輕聲說道,微微一笑,眼底是暖暖的笑意。

  季江南回神,眼底的紅色褪去,明明是心底涼成一片,可在季懷遠的目光下,似乎又有些回暖,令季江南鼻子一酸險些落淚,旁人或許有各種目的,但季懷遠從一開始,就只是把他當成弟弟來看,季懷遠不管是否有人為禍江湖,也不想進白玉京,他只想做一個合格的家主,一個合格的長兄,然而這兩個願望已經破碎了一個,他在儘力保護季家,也在保護季江南,其中是非對錯,已經說不清楚,但至少在季懷遠眼裡,季江南就是季江南,季家三公子,他的弟弟,僅此而已。

  季江南目光垂下,站了起來,他身上的傷口之前被簡單的處理過,但也只是止血而已,方才那處宅子倒塌,一路走到伏羲廟,行動之時動作不小,很多傷口已經撕開了,被風吹得涼颼颼的疼。

  雨勢漸收,地面上的積水嘩嘩流淌,樹葉子被雨水清洗之後,亮的惹眼,滿樹濃密的綠色,盛夏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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