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補償
顧少澤跳下海去的瞬間,季芯澄也緊跟著趴到護欄邊上,隻見他激起層層浪花的矯捷身影,在暗黑的海浪中轉眼消失不見。
季芯澄掩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而安子墨似乎直到這時才有了反應,迅速褪去西裝,不理會身邊安保的勸阻,朝著顧少澤先時的方向一躍而下。
船上的安保連忙有組織地開始安排救援,眼看著救援小組有序地一個一個下到海上,人群漸漸恢複了秩序,安靜等待救援結果。
季芯澄靠坐在護欄裏側的折疊座椅上,陳烽遞給她紙巾,見她許久之後才平複下來。
有些不解她為什麽會這麽傷心,不由問道,“季小姐認識那位小姐?”
季芯澄搖著頭,“今天第一次見麵。”
那就是擔心顧總了,陳烽想著,便道“季小姐別擔心,顧總體能非常好,當初在部隊裏還曾經是水中救援一把好手呢!”
季芯澄訝異抬首,吸了吸鼻子,“他還當過兵啊?”
“家裏安排的,算是一個固定任務。”
與陳烽閑聊著,季芯澄不知不覺漸漸放鬆下來。
一看時間,卻又緊張道“怎麽二十分鍾了,還沒有動靜?”
陳烽倒還鎮定,與季芯澄同時起身,兩人再次站到護欄邊,向下張望。
救援隊伍有四人一組的氣筏,也有六至八人一組的小艇,大約有二十來隻,圍繞著船身分散開來,人數不少,但在浩瀚海麵上,仍顯得零星而孤單。
季芯澄瞪大了眼睛尋找,也不見有完成救援的跡象。
海麵上安安靜靜的,她聽不到那裏有任何聲音。
十分鍾過去,季芯澄紅著眼,陳烽到底也按捺不住了,對她道“我去問問。”
然而陳烽這一去,卻又過去二十分鍾才回來。
季芯澄幾乎望眼欲穿,見到陳烽身影當即就抓住他,“什麽情況?”
“我把就近能集合到的安保,都集合到了一起,十分鍾前他們已經陸續加入救援隊伍,顧總還沒有消息嗎?”
季芯澄點著頭,全身沒有一處不在顫抖。
她也注意到了海麵上越來越多的救生艇,可一個小時都快過去了,顧少澤你到底在哪裏?
“別擔心,這些都是專業的救援團隊。”
陳烽再出言安撫時,明顯也感覺到了他的忐忑不安。
兩人就這麽焦急地等待著,直到片刻後季芯澄幾近崩潰邊緣,甲板右前端的梯子處才有人影出現,陸續聚集。
人群中有人率先歡呼起來,“上來了,救上來了!”
季芯澄不等看清,想也沒想就衝了過去。
有醫護人員將她攔在外圍,“請給我們讓出空間,稍等片刻!”
她怎麽還能等,透過重疊人影看到地上躺著的人正由醫生做心肺複蘇,她想過去看看,卻怎麽也鑽不進去,一急,眼淚就下來了。
忽然胳膊被人往身後扯去,她想也不想用力掙脫,但顯然對方力氣更大。
季芯澄不得不回頭。
而扯著她的人,不是顧少澤又是誰!
幾乎是撲到他懷裏去的,鼻子撞在他肩骨上生疼也不管,久久的後怕。
顧少澤全身掛著水滴,也管不了太多,緊緊將人擁在懷中,撫著她的背安撫,“我回來了,我在這裏……”
季芯澄切切實實抱著他的身體,感受到皮膚下方傳來真實的溫熱,才鎮定下來。
抬起頭問他,“舒顏怎麽樣?”
顧少澤疼惜地為她擦去淚水,“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昏迷,看醫生怎麽說吧。”
片刻後,人群再次響起一陣歡呼,“醒了醒了!”
陳烽從醫生那裏過來,告知他們,“季小姐,顧總,人已經醒了,接下來需要到醫院進一步觀察。”
顧少澤點頭,攬著季芯澄的手仍舊沒有鬆開。
掃了眼不見安子墨身影,顧少澤問,“子墨呢?”
聽說他隨自己之後就跳下了海,顧少澤眉頭一皺,“還沒上來?”
陳烽搖頭。
顧少澤才鬆開季芯澄,喊了船長過來,重新部署救援。
見他還要跟隨救援隊伍一同下去,季芯澄緊張上前,顧少澤被海水泡到起皺的拇指在季芯澄臉上輕輕滑過,安撫她道,“相信我,我很快回來!”
季芯澄咬著唇,眸中淚光閃閃,也說不出不讓他去的話來。
好在這次,救援隊下去十餘分鍾,就將同樣昏迷中的安子墨救了上來。
上船第一眼,顧少澤就向季芯澄走去,牽過她的手,才去與船長交代。
“轉告大家,人都平安,今天的宴會就到這裏。把船以最快速度靠岸,送他們去醫院!”
眾人忙碌起來,季芯澄摸到顧少澤手肘上有粘稠血跡,一聲驚呼,“你受傷了?”
顧少澤渾不在意,“沒關係。”
季芯澄不依,拉著他要去醫務室,但他看見前方好幾個人簇擁下走過來一個雍容的老年婦人,腳步立即就站住了。
“小澤,怎麽回事啊?你們這都是怎麽啦,啊?子墨呢?我的子墨……”
“伯母。”顧少澤喊人。
“您別著急,子墨在醫務室,我們現在準備上岸。”
“我前腳才到家,就聽見這兒出事了,連忙又趕過來……什麽女孩,哪裏來的女孩,人在哪裏呢?”
“阿姨你先去看看子墨,等子墨醒來,讓他跟你說。”
“好好,我這就去看子墨……”
待人走遠,季芯澄才問,“她是安子墨的媽媽?”
顧少澤看出她的疑惑,點頭道,“老來得子。”
一個小時後的醫院病房裏,醫生讓顧少澤留院觀察,“別看隻是這麽一小根鐵釘,稍稍錯個位置,就不是眼下動個小手術這麽簡單了!”
顧少澤還想說服醫生,季芯澄一旁瞪了他一眼,“顧少澤,你有完沒完?”
他這才不情不願閉了嘴。
一旁滿頭白發的醫生好笑地看了顧少澤一眼,歎道,“一物降一物啊!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有什麽問題我再來。”
“院長,再見!”
季芯澄將人送到門外,那院長由此多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再見。”
顧少澤住的是套房,房間很大,一應俱全,若不是他躺在那裏,手上紮著厚厚紗布,真的一點也不像是在住院。
季芯澄投了一部電影到病床對麵的白牆上,坐到床頭一側,一邊給顧少澤剝橙子,一邊問起舒顏的事。
顧少澤看著電影,好半晌才回一句,“她不可能嫁給安子墨的。”
“為什麽?”
“安家不會同意。”
“理由呢?舒顏家境不好?配不上安子墨?”
“……跟家境沒有絕對的關係。”
“那是為什麽?”
顧少澤頓了許久,才木然道“這個圈子裏的婚姻,大多等同於交易,交易雙方,從考察、了解到談判、合作,需要很多手續,不單是兩個人的事情。不過有時也很迅速,比如才出生就被定下來長大後要結婚。安子墨的未婚妻就是他出生時,兩個家族的長輩定下的。”
季芯澄張了張口,難以置信,都這個時代了,還玩指腹為婚?
“隻要對雙方都有利,本質上算不上是一件壞事。”
他還補充,“何況,有數據統計表明,這樣的婚姻離婚率相對更低。”
季芯澄默了好久,忽然問顧少澤,“那你呢?顧少澤,你的婚姻是哪一種?”
顧少澤靠在疊高的枕頭上,看向她,說,“哪一種都不是。”
季芯澄不知他何意,一時沒有接話。
而顧少澤始終關注著季芯澄麵部細微表情,許久才道,“我是個例外,凡事總有例外的。”
他說的一本正經,但季芯澄卻沒有因此放寬了心。
她覺得顧少澤說到跟自己結婚的事,即便出自真心實意,結果也不一定真會如他想像的那般順利,或者根本就不會有他們想要的那種結果……
之後不斷有人前來探望,季芯澄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著,直到夜漸深,顧少澤才讓她掛了牌子在門上非探視時間。
季芯澄惱他,“怎麽不早告訴我?”
他笑得對她招手,“你過來,我現在告訴你。”
她當真聽信了走過去,他半靠在枕頭上,沒有受傷的手輕輕一帶,就將她拉近了,吻在她的唇上,剛喝過藥的口中還有淡淡苦味。
季芯澄在上方,本可以輕易躲開束縛,但她沒有,顯然她其實並沒有很想躲。
回應他,加深這個吻,直到她嘴唇發麻,才退出,與他拉開些距離。
“顧少澤,你騙我!”她嬌嗔。
“你看看時間,還不到十點,如果我們很早就關門睡覺,你覺得外邊那些人會怎麽想?”
季芯澄小臉霎時轉紅,在他胸口捶了下,“顧少澤你想什麽呢!這裏是醫院!”
他笑而不語,一個側身就將她半個身子壓在身下。
“醫院怎麽了?季芯澄,我為了你跑去救人,受了傷,你不該補償補償我?嗯?”
“不是……顧少澤,你的手才剛動過手術呢,傷到了怎麽辦?”
“那你小心一點……你在上麵?”
季芯澄撫著臉,幾乎沒耳朵聽了,“顧少澤,你要不要臉!”
“在季芯澄這裏,可以不要。”
他拿開她的手,深情望進她眼中。
季芯澄心怦怦跳著,哪裏受得這般蠱惑。
側個身讓他平躺,然後羞紅著臉,主動吻上他的唇。
生怕碰到他的手,她的動作始終小心翼翼。
盡管跟他在一起的次數已數不清,日積月累下她多少也不陌生了,但這樣全程主動還是頭一回,不免生澀。
到後來,主動權不得不交還顧少澤手中。
季芯澄緊咬著唇不敢出聲,哪怕顧少澤在耳邊一次又一次告訴她,這裏隔音效果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