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同情
兩人回到客廳，見顧婷婷坐在沙發上，許梓倩坐在她身邊，正在交談。
看到顧少澤進來，她們止了話，顧婷婷抬起頭，叫了聲：“叔叔！”
對季芯澄，顧婷婷自然跟沒看見一樣。
顧少澤不由皺眉，“你今天不是應該在學校嗎？來這裏做什麽？”
“我有事來找許姐姐！”
“什麽事不能電話裏說？”
從安子墨家到顧婷婷的新學校，不堵車也要兩小時車程。
“很重要的事，電話裏說不清楚，叔叔你就不要管了！”
顧婷婷起身拿茶幾上的糕點吃，許梓倩就給她倒了杯熱茶，她們之間，不需要說什麽，已能看得出是十分親呢和彼此信任的關係。
“阿澤你別擔心，我正問她呢。”
顧少澤看了眼說話的許梓倩，才沒說什麽，牽著季芯澄繼續往二樓走，對季芯澄道：
“跟老太太打個招呼，我們就回去了。”
到了樓上，安父把顧少澤叫到書房裏，安母留季芯澄在小露台上聽音樂說說話。
兩人本是上來跟二老道別的，聊著聊著又過去一個多鍾頭。
這一個小時裏，季芯澄深刻體會到安母待人不尋尋常的熱忱與慈愛，一度讓她想就這麽聊下去，都不那麽想走了。她不由羨慕起安子墨，有這樣一位有趣又愛他的母親，但轉而想到安子墨那強勢的父親和令他身不由已的家族，又為他感到矛盾不已。
顧少澤與季芯澄下樓時，一眼就看見窩在沙發裏打手遊的顧婷婷。
顧少澤當即鬆開季芯澄的手，走到侄女麵前，麵色不善道：
“顧婷婷，你怎麽還沒走？”
“我晚上住這兒，跟許姐姐睡。”
顧婷婷頭也不抬答道。
季芯澄心下好奇，聽顧婷婷的意思，許梓倩住在安家？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呀！我就是想許姐姐了，過來跟她睡一晚難道不行嗎？”
“那學校明天還去嗎？”
“去的呀！不就是遲個到嘛！我跟老師請請假就好啦！”
她漫不經心的態度成功激怒了眼前的男人，隻見顧少澤長臂一伸，就將她手中的手機抽走，扔在茶幾上“啪”一聲極響，然而絲毫不影響屏幕裏遊戲正激烈進行的打鬥。
“叔叔！你幹什麽呀？”
顧婷婷跳起身，要撈回手機，被顧少澤側身一擋。
“新學校有問題，你可以找我！如果不是學校的問題，你還這麽三天兩頭逃課的話，顧婷婷，你立馬就給我收拾東西滾出國去，別想再留在龍城！”
“你這麽凶幹嘛？我也沒說不去啊！”
顧婷婷翻著白眼，鑽個空子就從顧少澤身後將手機拿回，但顧少澤動作也很快，下一秒，就抓住顧婷婷手腕，讓她進退不是。
“啊！疼疼——！”
顧婷婷呼喊聲響起時，季芯澄看到她手肘上似乎有傷痕，正想上前，從廚房方向走過來的許梓倩已率先一步出聲勸道：
“阿澤，你快鬆手，她手上有傷！”
顧少澤聞言，忙放開顧婷婷。
隻見顧婷婷喊疼的右手手腕上是一條又一條帶著深淺不一血跡的紅痕，再細看，她另一邊手上也有，像是被人用什麽東西將雙手捆綁在身後，因掙紮留下的痕跡。
“怎麽回事？”
顧少澤沉著聲問。
顧婷婷掃興地關掉手機，將頭扭到一邊，不願開口。
“不說是吧？”
“婷婷，你一定要告訴我們這傷是怎麽來的，不然我們明天也要找到學校去，一個女孩子在學校裏把自己弄成這樣，讓人怎麽放心？”
許梓倩拿著托盤，上頭放著幾瓶藥油和一些紗布，這時已坐到顧婷婷身邊，幫著顧少澤一起問她原因。
顧少澤像是經許梓倩這一提醒才想起來，拿手機時一邊道：
“我現在就打給你們校長。”
果然顧婷婷咬了咬牙，還是出了聲喝止：
“你別打！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先動手的！”
“跟同學打架？”
顧少澤有些不可置信地盯著侄女。
“也沒有真打起來，就是……我把同學推到池子裏，他們綁了我，也就是嚇唬嚇唬我而已……真沒事啦！叔叔你別這麽太驚小怪的！”
被指責‘大驚小怪’的男人正要發作，但樓梯口處安母走下來的身影打斷了他。
“是我們婷婷嗎？什麽時候回來的，吃過飯沒有？”
顧婷婷見到安母，連忙推開許梓倩正幫她擦藥的手，把衣袖放下來，整理整理自己，才上前去迎：
“安奶奶，是我呀！”
“這是什麽味道？你受傷了嗎？”
“沒有！就是運動運動，有些過了頭……”
季芯澄有些意外看到這樣的顧婷婷，她顯然不想讓安母為她擔心，原來這孩子不是對誰都那麽一副蠻不講理的樣子。
“阿澤，你放心吧，今晚就讓她留在這兒，明天我會送她去學校問個清楚，有事情的話到時候我再打給你。”
對許梓倩的周到，顧少澤固然是感激的。
隻見他點點頭，看著許梓倩的眼睛，說道：“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你們回去路上開車慢點兒！”
目送顧少澤前去叮囑顧婷婷後，許梓倩視線回轉，落在一旁始終未曾開口的季芯澄身上。
“再見，季小姐，歡迎下次再來這裏做客！”
她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
季芯澄一麵提醒自己不能太失禮，一麵微笑道：
“謝謝許小姐，再見！”
顧少澤走回季芯澄身邊，自然而然就去牽的手，但她不動聲色避開了。
男人抬眸看了季芯澄一眼，而後伸手扶在她腰上，帶著她離開了安家。
回家的路上，季芯澄很安靜，麵上沒有什麽表情，顧少澤在頻頻看了她好幾次後，主動開口道：
“許梓倩的媽媽在她還是嬰兒的時候，就把她扔在許家門口走了，到今天，許家也不知道許梓倩的生母是誰。
“在許家，隻有許梓倩的爺爺認這個孫女，但在許梓倩六歲那年，許爺爺得了重病，他知道自己不久於人世，就將許梓倩托付給了跟他有深厚情誼的戰友安伯伯，把許梓倩暫時寄養在安家。
“許爺爺曾立下遺囑，讓許梓倩的爸爸在女兒十八歲之後接回家，隻有那樣才能得到許爺爺的遺產繼承權。但許爺爺去世後不久，許梓倩的繼母不知用了什麽辦法，毀了遺囑，拿走許家全部財產，還私自將許梓倩的戶籍移到了福利院。
“安伯伯知道許家不會再管這個女兒，就讓安伯母正式將許梓倩收養在安家，和安子墨一起長大。安伯母近幾年身體不好，許梓倩漸漸代替她做的事也多了，所以你看到許梓倩有時候更像那個家裏的女主人，是這麽來的。”
季芯澄聽他說完這一長段話，才側頭看了眼專注開車的男人，他語速不疾不徐，關於許梓倩的過去，他曆數起來如此尋常。
那是因為太熟悉了才會覺得尋常吧。
季芯澄收回視線，望著前方，半晌才開口道：
“我又沒說什麽，你急著給她賣什麽慘！”
她聲音有些小，顧少澤沒聽清，問她：“你說什麽？”
季芯澄也不看他，抬了抬聲道：
“沒什麽！我是說，安伯伯安伯母可真好啊！又收留你，又收留她，所以，你們三個人小時候是不是天天都待在一起？”
顧少澤眼角有笑意漾開，對季芯澄毫不掩飾的不悅，心情似乎變得愉快。
“倒也沒有天天在一起，再小的時候不太記得，稍長大一些學業就很重了，安伯伯雖然強勢，管起學習來可是事無俱細。”
“……”
季芯澄想著什麽，沒有立即接話。
車子在紅燈的路口停下，顧少澤見她長久不說話，側了側身柔聲問道：
“你不開心了？”
季芯澄在沉默中看著顧少澤，有一會兒才道：
“少自作多情！”
然後綠燈亮了，男人將視線移向前方，季芯澄也就別過頭去，不再理他。
良久後，車子在路邊一處可以停車的地方停了下來，季芯澄見四下陌生，明顯還沒到家，不禁問道：“你要去哪兒？”
男人停好車子，一個前傾，就吻上季芯澄正麵向他的雙唇。
出其不意令季芯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探了舌尖進來。
季芯澄想推開他，力氣哪夠，就這麽被顧少澤扶著後腦勺在副駕駛座上吻了許久許久……
“顧少澤，你就會來這套！”
結束後，季芯澄劈頭蓋臉就這麽叫起來，氣急敗壞地，為自己隨時隨地都能對他不由自主。
“我想知道，是不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他深眸望住她的，氣息仍有些不穩，手還扶在她後頸上，溫暖而有力。
“那你現在知道了嗎？”
“我知道了，顧太太還很介意，因為我對前女友表示同情。”
內心真實想法被他明晃晃拿出來說，季芯澄有些難堪，但相比自己在顧少澤麵前的不能自持，這似乎也沒什麽，便硬著頭皮道：
“是，我就是不喜歡你對她那麽了解，我是你太太，我有這個權利不高興！”
男人低笑出聲，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季芯澄，讓他一時有些恍惚，臉一側，又想吻上去。
季芯澄怎麽肯，推開他轉身就下了車去。
顧少澤隨後也下了車，去牽季芯澄的手，季芯澄不讓，兩人在昏黃路燈下鬧起別扭，忽然一輛摩托車快速從季芯澄身邊擦過，顧少澤眼明手快，將人一把撈到懷裏。
摩托車飛揚跋扈絕塵而去，而顧少澤因為退得太快，猛地後背撞到一顆樹上。
隻聽他悶哼一聲，令懷裏被他緊緊摟著的季芯澄聽著都覺得疼。
回過神來，季芯澄第一個去摸他的背。
“撞到哪兒了？”
男人緩了緩，皺著眉直喊疼，但季芯澄摸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他描述的位置，後知後覺，又被他耍著玩呢！
一掌很是用力拍在男人肩上，反而把自己手都打疼了。
季芯澄忽然地，就紅了眼眶。
顧少澤意識到玩笑有些過了，又低下頭來連忙賠不是，“剛才確實很疼，但顧太太手一摸就不疼了，沒有騙你！”
季芯澄惱瞪了一眼這麽不顧臉麵的顧少澤，斥道：
“這什麽鬼地方！你沒事停什麽車啊？”
顧少澤有些好笑地看著發火的妻子，每當她亂了分寸的時候，就會亂找理由發泄一通。
便又撿起之前的話頭，認真道：
“跟你說許梓倩的過去，是想告訴你，婷婷也許是因為兩人的經曆有些相似，所以對梓倩格外親近，倒不隻是想讓她當嬸嬸而已。所以，你這個正經的嬸嬸，以後能不能看在她叔叔我的麵子上，不跟她計較？”
季芯澄心下一動，原來他並不隻是想讓自己覺得許梓倩可憐……
轉念一想又似乎不對，“我沒跟顧婷婷計較啊！”
她今晚在他那侄女麵前，可一句話都沒說。
“嗯，今晚你是跟自己計較，讓自己憋著不痛快。”
季芯澄怔忡著，今天的顧少澤總讓她覺得不真實，從什麽時候開始，有些她自己甚至都沒有察覺到的情緒，竟都在他眼中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望著眼前深情注視她的男人，季芯澄久久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