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忘川三生
所以,這幾十年的一度裏,是一場天劫,一番執念,更是一段緣起的了斷。
她昏倒在瀲紫宮的紫色神樹底下,看守宮殿的亞緒將她扶起時憂喜摻半:“姑姑,你這三百年來都去了哪裏?小仙將瀲紫宮、將六界,都翻了個便都未曾尋到過你。急得這三百年裏沒睡得一宿踏實,你這麵額上的傷痕,這滿身血汙,究竟是打來受來的?”
緣起自有緣滅,這便是緣滅後涅槃的痕跡吧。
她抬眸透過層層紫色屏障,看去不遠處隱在雲藹中模糊不清的雲昊宮,嘴角慘然一笑,轉而看去亞緒:“我記得你這有一種藥,名喚忘川三生,喝了便可以將想忘的事,忘的幹幹淨淨。”
亞緒微皺起眉頭來,輕輕一歎:“原不想,你這劫難卻過的很傷情。”
眼前,是熱氣滾滾的紫色湯藥,味道極是腥甜,帶著苦澀。
透著湯藥她瞧著自己的臉,傷痕累累,唯獨,這瀲灩的紫眸光芒大甚,灼灼其華。
她一口氣喝光了忘川三生。
嗬,這世間再也沒有積石山上的繡繡了。那不過是瀲紫宮中的素衣上神曆的一場執念的幻夢罷了,帶著無盡的澀然和微微的輕痛。
夢醒之後,夢中怎般,也便忘卻幹幹淨淨,再與她無任何瓜葛。
三年之後——
不知,是否是她久不居於九重天的緣由。這三年裏,翻天覆地一番變化,滄海一栗一番輪回。
因這天下蒼生未始,生於碧海之上的一縷仙胎在短短三年裏修得了上神,也便是如今的中天帝君,白子帝。
話說,這帝君平素也甚是低調,久不離雲昊宮半步。但其才華卓卓、顯顯戰功、沉斂睿智的風骨卻在這本就話茬頗多的九重天裏廣為流傳。
編排了各出簡練的短劇、詩詞,或是表演,或是讀誦,無不推崇,成為九重天上的一段傳奇雲物。
雖這瀲紫宮四周上了層層仙幛,可那顯揚的功勳還是稀稀落落的傳進幾分。
將陌澤重新封印在了二十八星宿裏,並封加了天幹地支封印。
這一事,素衣聽時,於心中過了一遭,頗是稱讚。
這封印隨二十四節氣之變幻而神秘莫測,恐怕這陌澤真是要被困在玉瓏岸暗無天日了。
素衣抬頭看著墨色的天穹中那顆幽幽閃閃的星辰,嘴角微微一鉤。
轉眸看去候在身側的亞緒,淡淡的輕撫了下前額,似漫不經心道:“亞緒,你說,我這臉什麽時候能好?”
亞緒抬眸看了會,又低下頭,略思量了番:“姑姑不必擔憂,醫仙百裏說,多則一月,少則七天。眼瞧著已過了七天,你這臉上的疤痕也已經淡化許多。過些時日,我便宣百裏過來,給你看看。”
素衣輕輕點頭,素手一攤,現出麵銅鏡,透過光滑的鏡麵,輕輕倪了眼鏡中的自己。
瀲灩紫眸微含春水清波流盼,香嬌玉嫩的秀靨豔比花嬌,指如削蔥根根若玉,口如含朱丹不點而赤,隻是這前頰上一道紫色的傷痕極為刺目,掩了她的入豔三分。
原從不想過這四海八荒的第一美女卻成了這四海八荒第一的醜女。
不由輕放下銅鏡,輕躺在鋪著雪狐毯的軟榻上,幽幽的抬頭看著漫樹紫色的花瓣隨風輕揚,嘴角抹上苦澀的笑意,淡淡的:“亞緒,你說,我的臉會好起來嗎?”
曾幾何時,她會在乎這容貌來著。這三年前的天劫更是讓她大徹大悟,所謂的花容月貌不過是種假象罷了,可是偏偏就是這般的假象,甚是得人迷戀的,三個月之後便是瓊仙宴,她這副鬼樣子,又怎麽能去參加瓊仙宴呢。
還沒等亞緒開口,不遠處的腳步聲漸漸臨近,傳來一陣若清風般拂人的笑意:“姑姑,這話可是不信百裏的醫術了。”
說完,對著側過臉將他望著的素衣上神一本正經道:“我這幾日研磨出了一種新藥,保準能在兩月內恢複姑姑的容貌,並且能比以往更加的美入三分了。”
繼而,笑了笑,將手中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拿到了素衣麵前打開,又看了看素衣:“隻是這藥,缺了個最不能缺的藥引。聽得亞緒說,這幾日姑姑都在休息,也便沒有多來打擾,今日特意過了來。”
素衣淡淡看著這粉紅色的藥粉沫子,又倪了會百裏:“需得什麽藥引?”
百裏嘴角泛上淺笑,將小盒蓋上,朝亞緒招了招手,吩咐了聲:“勞煩亞緒先拿個青花碗過來。”
亞緒與素衣皆不解的將他望著,見著百裏一直胸有成竹的樣子,也便沒有多問什麽。
素衣輕輕的擺擺手,亞緒便去拿了個碗來遞給了百裏。
百裏將碗承到了素衣麵前,半蹲著身說道:“這藥引便是姑姑的眼淚,姑姑本是神樹所幻,本身便就是能治愈百病,各種傷痕的,取些淚水便能病這碧波岩的戾氣了。”
素衣先是一怔,而後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亞者說我這一臉的傷是在與陌澤交戰時被他的神器所傷,醫仙為何卻說我是碧波岩的戾氣所傷的?”
她喝了亞緒煮的忘川三生,三百年的天劫裏種種恩怨情仇都已忘得,可惟獨模糊記著的,應該是這傷痕了吧,卻不知這傷是在哪裏傷過的。
心裏暗暗讚許了下亞緒的藥水果真神奇,可心也裏微微的遺憾,這真的忘幹淨了。
亞緒看著一臉陷入憂愁中的素衣雙眸有些渙散,於是,幹咳了一聲,上前說道:“百裏說的哪裏話了,這傷不過便是被陌澤打傷的,怎麽來的碧波岩一說。你先為姑姑上藥吧,莫不耽誤了時辰,三月後便是瓊仙宴了,天君已經知道姑姑回到瀲紫宮了,恐怕這一趟赴宴是不得不去的。你且好生的為姑姑醫臉,莫要多言才是。”
百裏看了眼亞緒,眼神甚些複雜的亮了亮,點了點頭,又望向素衣:“姑姑,不必多想了。不過一場繁華空夢罷了,先取些藥引吧。”說完,又將手裏的青花碗朝素衣遞了遞。
素衣淡看了亞緒又看了看百裏,腦海裏關於三百年裏的一腥半點事都憶不得了。隻好作罷,接過青花碗,便沒有再提。
可這眼淚如何說來便來了,興得百裏多留了些心,準備了些催淚的香料。便不多刻,就取了半盞眼淚遞與了他。
“百裏,這些可夠了。”素衣抬眼看著醫仙百裏,雙眸中更夾餘了些淡淡的淚痕,更顯得紫眸越發的紫氣灼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