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辭官歸隱
一身雪白寢衣的少女就地一滾坐在地上，額角的紗布拆了，留有一條淺淺的疤痕，顧明珠傻氣的笑著，眸子清澈而純真，如初生的嬰兒一般。
虞瞳想將女兒扶起，誰知一碰到少女，便引來了後者的哇哇大哭。
哭鬧還不算，少女耍賴般在地上打起了滾，鬧得昭陽殿雞飛狗跳，蕭陌目瞪口呆的看著面前的一切，只覺得這位顧大小姐比自己的戰鬥力更強。
眾人折騰了許久，才將吵鬧不休的顧大小姐哄住，宮女們慌忙請來了太醫。
顧玲瓏匆忙趕到昭陽殿的時候還不敢相信，直到對上那張熟悉的臉，迎來的並不是指控，而是掛著淚痕和鼻涕的傻樣。
女孩心底一陣狂喜！
連老天都在幫自己。
顧明珠既然傻了，便沒人能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沒想到這樣兇險的境遇，也能讓自己逃過一劫。
看來這些日子的求神拜佛果然有用！
太醫們圍著坐在地上的少女一陣研究，最終竊竊私語半天，得出了「內傷鬱結於腦，阻滯經絡」的結論。
眾人對於這個說法都是一臉懵逼。
皇帝緊緊皺著眉頭，不耐煩老太醫啰里啰嗦一堆醫理，命令太醫令長話短說，太醫令這才戰戰兢兢，終於說起了正常人能聽懂的話。
「顧大小姐額頭受到了重擊，外傷本來很好治癒，但或許是不小心損傷了腦子，才變成如今的模樣。」成了.……傻子。
當然後面那句話，太醫令沒敢說出口！
這個結論讓眾人各懷心思，皇帝掃了那地上吮吸著手指的少女一眼，心裡稍稍有些愧疚，他知道這顧家大小姐是顧淵唯一的嫡女。
夜宴本來是一件好事，鬧成如今的結局到底是自己對不起這位老臣。
心底長嘆了一口氣，皇帝忍不住沉聲開口問道，「這.……可有法子治好？無論付出任何代價，宮裡的珍寶藥材你儘管取用。」
太醫令縮了縮脖子，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樣古怪的癥狀，老朽也曾見過，只是從未有過治癒的例子。」
「請恕老臣，無能為力！」
這話如一記重鎚，恨恨地砸在顧淵和虞瞳心上。
平北侯夫婦倆皆是心下一沉，虞瞳忍不住嗚咽出聲，甚至偷偷抹起了淚，顧淵雖未發話，面上也是死寂一片，眼底有著難言的傷痛，一瞬間似乎蒼老了許多。
夫妻倆怎麼也想不到，一場宮宴，惹出了這樣大的亂子。
顧明珠的癥狀太過嚴重，顧淵夫婦疲憊之餘根本無力再追究顧玲瓏的責任，皇帝並無直接證據，涉及顧家的家事，也只能送顧玲瓏出了宮。
顧玲瓏的事被高高舉起，最終輕飄飄放下。
女孩低低垂著頭，有些乖巧瑟縮的模樣，跟著內侍慢慢離開高高的宮牆，在無人看到的地方，顧明珠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顫抖，泄露了她有些壓抑不住的興奮心情。
平北侯夫婦也無力追究，看著顧明珠興奮的「呀呀」的模樣，夫妻倆只覺痛心極了。
皇帝吩咐內庫賜下了不少珍寶靈材，甚至暗地裡宣了顧淵，試圖給平北侯加官進爵，以彌補顧大小姐在皇宮受傷之事。
顧淵考慮了良久，再一次進宮之時，卻跟皇帝提出了辭官歸隱的想法。
平北侯一生戎馬倥傯，然而親生女兒的前十年成長，顧淵甚至都沒來得及參與，回京都之後本打算彌補，最終卻連機會都失去了。
如今的顧明珠每天嬉鬧如幼童，看見平北侯夫婦會甜甜地開口喚爹爹娘親，整個人宛如活潑的蝴蝶，成日在院子里竄來竄去，全然沒有從前老氣橫秋的模樣。
這樣乖巧的樣子，雖然讓顧淵和虞瞳心裡稍稍寬慰了幾分，但想到真相卻難免更悲楚。
顧淵心裡於是生出一個堅定的念頭，有生之年一定遍尋名醫，將女兒的病趕緊治好，當務之急便是向皇帝辭去朝堂上的職務。
皇帝聞言陷入了沉思，顧淵辭官當然是一件喜聞樂見的好事，然而平北侯遠征多年，若是剛剛回京便褫奪爵位，命其歸隱田園，怕是會寒了天下將士們的心。
一念及此，皇帝頗為仁慈的保留了顧家的爵位，令其有爵無權，可不用日日上朝，並賞賜了顧淵黃金萬兩，作為顧大小姐的診金。
顧淵千恩萬謝的離開了。
看著那離開的硃紅色背影，皇帝卻沉下了一張臉。
或許是為君者的直覺，最近的事情總讓皇帝覺得太巧了，怎麼剛好那位大小姐便撞壞了腦子，平北侯於朝堂激流勇退？
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著平北侯有些佝僂的身影漸行漸遠，皇帝輕聲的開口，喚出了自己的貼身影衛。
一身黑衣的鐵甲侍衛如鬼魅般倏忽出現，恭敬有禮地跪在了皇帝面前，聽著這位主子的吩咐。
「去平北侯府，看看那位大小姐的情況如何。若是真瘋，那便罷了……若是假的……」
皇帝的話沒有說完，眼眸中卻露出了一道厲色。
影衛領命而去，皇帝端坐在紫金檀木的書桌前，彷彿陷入了沉思，半張臉沉在陰影里，讓人看不清楚這位至高無上的人真正的情緒。
夜已深了，未央宮燭火未熄。
一身大紅色薄衫的少年郎懶散的靠在軟榻上，旁邊的椅上端坐著一個青衣書生打扮的男子，修長的手上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
「那老狐狸疑心病最重，也不知道做了多少虧心事，生怕別人騙他。」
皇帝偷偷派了暗衛潛入顧家打探虛實，蕭逝聽柳隨風帶來這消息，一時忍不住冷笑著嘲諷，臉上滿是不屑。
柳隨風摸了摸鼻子，忍不住苦笑，這位二皇子倒把自己也罵了進去！
老子是老狐狸，那兒子可不就是小狐狸？
不過這句話書生是斷斷不會說出口的，二皇子喜怒莫名，他可不想觸這位爺的霉頭，平白無故被記恨可就不好了。
一杯茶水喝完，書生施施然起身拱手，「爺要的消息我帶到了，隨風告辭。」
蕭逝眼看著青衣書生慢慢離開，好看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