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貓捉老鼠
雖然顧玲瓏並不明白老太太的怒意從哪裡來，可她還是連忙跪下，有些心虛的開口回答道，「孫女跟綉坊的老師學的，可有什麼不對嗎？」
老太太看著跪倒在地的顧玲瓏，眼神中一片陰雲，或許是到底顧忌著此刻的場合，並沒有發作起情緒。
顧家二夫人看著面前這場景，雖然不知道顧玲瓏送的一幅觀音像如何得罪了老太太，卻也只能開口打著圓場，「玲瓏也是一片孝心，娘，您這.……」
終於收斂好情緒，對著滿堂賓客有些詫異的目光，老太太吩咐丫鬟將那幅觀音圖收好，輕飄飄地誇讚了顧玲瓏兩句，將此事揭過。
顧玲瓏一頭霧水，和顧二夫人坐在席面上面面相覷，都有些不解的樣子。
顧明珠遠遠看著，忍不住輕輕勾起了唇角，顧玲瓏偷她的東西想做人情，卻也不打聽清楚就敢送出去。
老太太出身江州柳家，原本也屬貴族，可是先母早夭，後來的嫡母只是一個商家綉女，以一手出神入化的簾綉技巧聞名。
或許是因為非親生的緣故，那位嫡母是時常的苛待當時的老太太，並將她嫁給了一個無所作為的軍中莽夫，也就是顧明珠的爺爺。
老太太被磋磨半生，所幸的是有顧淵這個極為爭氣的兒子。
不僅為顧家掙回了榮耀，也替老太太掙回了一個誥命，老爺子沒有完成封妻蔭子的成就，全在顧淵手上重新得到了。
可縱使得到了這些榮耀，當年的屈辱卻是實打實的，老太太恨極了那個嫡母，自然對她的簾針綉法也恨之入骨。
至於顧明珠為什麼會知道這一切，那全是因為前世老太太有一個嫡姐，在顧家如日中天的時候提著禮物跑來認親，讓老太太命人趕出去了。
那位嫡姐送來的禮物，正是一幅出神入化的觀音賀壽圖。
顧明珠的綉法還算尚可，學那簾針也算學了個七八成，總歸不可能全然相像，便僅僅是如此，卻也能勾起老太太足夠的恨意。
看著顧玲瓏坐在桌上，低垂著頭有些無措的樣子，顧明珠笑吟吟的給自家母親夾了一塊酥肉。
虞瞳本來還在鬱悶方才之事，對上顧明珠有些明媚的笑臉，心情這才好上幾分。
菜過三巡，卻見布菜的丫頭給眾人端上來了一碗麵條，顧二夫人當即便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滿道，「這樣寡淡，廚房是怎麼安排的？」
布菜的丫頭似乎被二夫人嚇住了，有些吶吶的不敢開口，老太太看著面前熟悉的長壽麵，便知道是自己身邊老嬤嬤懷瑾的手筆。
若是顧二夫人稍微關心，便能發現懷瑾從前每一年都會給自己做上一碗長壽麵，只是今年眾人都有罷了。
老太太的心裡到底對二房的生出了幾分怒氣，因而冷冰冰道，「這碗壽麵是我那老嬤嬤懷瑾的心意，你若覺得寡淡，大可以不吃。」
一身灰衣的老嬤嬤這才迎了上來，微微彎了彎腰，有些笑吟吟道，「可不只老奴一個人，若非大小姐一早趕來幫忙，也做不出這樣多的壽麵，二夫人若是不喜歡，老奴給您換一碗？」
老太太的斥責讓顧二夫人不由紅了一張臉，在場眾人也才明白原來顧家大小姐遲遲趕到，是幫著去做長壽麵了，一時間不由刮目相看。
顧玲瓏垂著頭坐在桌前，看著那碗蔥花鮮綠的麵條，忽然感覺無比礙眼。
老太太聽完灰衣嬤嬤的話不由愣住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顧明珠竟然會有心給自己準備長壽麵，一時間心裡有些酸澀。
想起方才自己對二夫人陰陽怪氣的默許，老太太到底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了顧明珠，「好孩子，你是個有心的，祖母該賞你才對。」
顧明珠眨了眨眼，一雙眸子澄澈通明，「為祖母盡孝本就是明珠該做的事。」
乖順的模樣讓老太太越發心疼了，顧玲瓏看著那滿堂上慈下孝的樣子，恨得雙眼通紅，一雙纖纖玉指死死掐進了掌心，掐出了深深的血痕。
明明自己送了那樣一幅賀壽圖，卻得不到老太太半點笑臉。
顧明珠不過是討巧做了一碗普普通通的長壽麵，卻被那老太太當成寶一樣哄著，當真不公平極了。
想起方才老太太看到那綉圖時臉色大變、甚至要發怒的模樣，顧玲瓏又忍不住有些心慌，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圖是從顧明珠那裡偷出來的，莫非顧明珠早就知道自己要去偷東西？
怎麼可能呢，她只是一個傻子而已！
顧玲瓏心中惴惴的一抬頭，卻剛好對上了顧明珠笑吟吟的目光，那逛逛深邃，顧玲瓏從中隱隱看到了嘲諷，再一看，顧明珠已經轉頭移開了目光。
那驚鴻一瞥讓顧玲瓏的心中驚詫萬分。
顧明珠好像與從前完全不一樣了，可到底哪裡不一樣，顧玲瓏真的說不出來，莫非她又好了，恢復了從前的記憶？
顧玲瓏心中千百個念頭流轉，有些食不知味的挨到了壽宴結束。
顧明珠自然看出了顧玲瓏的不安，不過這正是她滿意的，這樣貓捉老鼠一樣，將獵物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實在太棒了。
老太太在壽宴一結束便離開了，到底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精神也是越來越不濟。
虞瞳還要送別客人，顧明珠便帶著兩個丫鬟回了自己的院子，桃枝的心中七上八下，她當然看到了壽宴上的那一幕，心知顧明珠或許已經發現了自己的背叛。
可一直回到了汀蘭苑，顧明珠也沒有開口說些什麼，甚至連徹查的想法都沒有。
桃枝吞了吞口水，始終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輕易混過去了，或許是心中有愧，桃枝也曾想過將一切和盤托出。
可當真正對上顧明珠那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時，桃枝又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如今她是越來越看不明白，自家小姐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顧明珠看著桃枝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心中到底有些失望，前世的背叛已經太久遠，久到顧明珠甚至想過給這個曾經最貼心的小丫鬟一個機會。
可結果到底讓她失望了，即便換了另一個場景，在利益的驅使下，桃枝始終會背叛自己。
這便是人的劣根性！
將身上的衣服換了下來，顧明珠招了招手，吩咐桃心給自己梳頭，順勢打發桃心去將臟衣服洗了。
如今明明已經有了浣洗丫頭，顧明珠卻還是肆無忌憚的使喚自己，桃枝抱著衣簍走向浣洗院，雙眼氣得發紅，全然忘記了自己的背叛和方才生出的一點點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