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重逢故人
然而顧明珠在花園裡等了許久,直到濕透的外衣都快乾了大半,也沒能等到青鸞的蹤影。
冬日的天氣並不算暖和,何況又在室外,加之顧明珠的衣服濕了大半,不由便打了一個噴嚏。
桃心看得心疼,想將身上棉褙子脫下,卻被顧明珠攔住,自己一個人生病倒也罷了,若是牽連身邊丫鬟也著涼病倒可不行。
正在這時,那花園之中走來了一個身著藍衣的翩翩公子,「顧小姐?」
顧明珠一怔,有些詫異的回頭,正好對上了一張清雋的臉,正是尚書府的公子,宮中畫師陶逸之,那青年溫和有禮的沖著顧明珠點了點頭。
對方如此彬彬有禮,顧明珠也只能點點頭,打了個招呼,「陶大人,許久不見。」
面對陶逸之,顧明珠其實有些尷尬,少女是在不久前知道,母親和雲娘想將自己和他湊成一對,結果卻被這倔強的青年拒絕了,晾了自己和母親半天。
何況林羌也正是因為陶逸之,才對自己咄咄逼人,顧明珠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誰知顧明珠客氣的打了招呼,陶逸之卻徑直走到了少女的面前,有些溫和道,「顧小姐的衣服濕了,且隨我去換一身吧,如今天氣尚寒,你若在尚書府著涼,便是我娘親招待不周了。」
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顧明珠倒也不好拒絕,正在遲疑之際,又聽聞陶逸之溫聲道,「我只是替你引路到母親的別院,顧小姐身邊也有丫鬟,大可放心不會有人說閑話。」
濕潤的衣服穿在身上到底難受,眼見著陶逸之這樣有誠意,顧明珠想了想便跟著陶逸之去了。
只是少女的心中難免感慨,林羌做了局分明是想坑自己,結果卻讓自己和陶逸之見了面,也不知道那宣威將軍府的小姐知道這個結局,會不會悔得垂足頓胸。
陶逸之果然說話算話,將顧明珠帶到了尚書夫人的院子,隨即命丫鬟們帶顧明珠去更衣,自己卻留在了院落外,頗為謹慎守禮。
這讓顧明珠有些訝異的側目看了那青年一眼,結合上次陶逸之在淑妃娘娘面前替自己說話,其實這位尚書公子極具君子之風,令人佩服。
在丫鬟的幫助下,顧明珠很快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出了雲娘的院子,少女便朝陶逸之輕聲道謝。
陶逸之看著少女有些嬌俏的樣子恍神片刻,繼而便搖了搖頭,示意少女不用感謝,一路沉默,帶著顧明珠準備回到方才的宴會廳。
其實陶逸之是專程來尋顧明珠的,在少女離席之後不久母親便發現了林羌同樣離席,因為不便離開席面,母親便讓下人通知了陶逸之。
雲娘很清楚林羌的個性,生怕她與顧明珠為難,於是陶逸之才會急急趕來,羌兒自幼體弱多病,被嬌寵得過了頭,性子自然霸道了些。
陶逸之和顧明珠一路同行,臨到女眷的會客廳時,陶逸之才頓住了腳步,有些慚愧道,「顧小姐,今日之事,是尚書府招待不周,你不要見怪。」
顧明珠搖了搖頭,柔聲回答道,「多謝陶大人相助,不然明珠怕還是在花園出不來。」
陶逸之聞言更是慚愧的低垂著頭,猶豫再三終究忍不住開口,「這件事是我表妹林羌的錯,她身子骨柔便被寵著長大,脾性嬌蠻,請顧小姐不要與她計較。」
顧明珠但笑不語,只靜靜地看著陶逸之。
道歉這種事情,總要本人親自來才夠誠心,少女可不願意接受這種勸人不要計較的行為,這叫慷他人之慨。
陶逸之也是個聰明人,眼見著顧明珠笑而不語,便只微微拱了拱手,苦笑道,「是我失言了,事情本不該由我多說什麼,顧小姐快些進去吧。」
顧明珠靜靜看著面前有些溫潤的青年公子,終究福身行了個禮,有些認真道,「多謝陶大人今日相助,明珠告辭。」
少女單薄的身子優雅的行了一禮,隨即毫不猶豫的轉身走向了身後的會客廳,陶逸之有些失神了,忍不住痴痴的望著顧明珠的背影。
兩人的緣分要追溯到雲娘和虞瞳暗中約定親事,或者更早,陶逸之便聽說了顧明珠在京都囂張霸道愚蠢又粗魯的名聲。
其實陶逸之對傳言並不在意,要知道眾口鑠金,身為讀書人自然深諳這個道理,青年自然並不相信所謂流言。
大概所有人,包括他的親娘都認為他是看不上顧明珠的名聲,其實不然,陶逸之深知自己是個克妻之人,前三個的妻子接連去世對青年的打擊實在很大。
所以娘親提議讓他和顧小姐相看那天,陶逸之拒絕了,那是青年第一次做失約的事情。
本就是個不詳之人,又何苦牽連到旁人?
西山別院那算是他和顧家小姐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那少女徒手抓住了向他撲來的大蛇,那一瞬間陶逸之是有些震驚的。
自己堂堂一個七尺男兒,竟淪落到要靠一個女孩子來救。
但不可否認的是,顧明珠在陶逸之的心上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子,肆意而鮮活,跟京都所有的貴女都不一樣。
再後來木蘭圍場上,顧明珠大放異彩,那樣策馬豪情的模樣,會突然讓人覺得她似乎合該生在馬背上,俯瞰一切。
於是陶逸之才會突發奇想,為這少女畫一幅特殊的小像。
不知不覺,陶逸之發現了少女的很多面,心中也盪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如今看著少女的背影,陶逸之突然想起了母親之前的一句話。
將來一定會後悔!
後悔嗎?
青年說不上來,只是心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綿延在心田上。
陶逸之靜靜地的看著顧明珠的背影,直到少女進了會客廳消失不見,然而在青年沒有注意的角落,有一道隱秘而絕望的目光,一直痴痴地盯著他。
林羌握緊了拳頭,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她看見了表哥方才的眼神,那樣濃烈又深情,彷彿要將人燙化一般。
他還從來沒有對自己露出過那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