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負心薄倖
御書房內。
一身明黃色龍袍的男子端正的坐在案桌后,在他面前是一個一身紅衣的少年郎,兩人的眉眼極為相似,只是蕭逝看起來更加張狂,頗具少年意氣。
楚帝看著面前兒子,心中忍不住感慨。
他已經許多年沒有這樣仔細看過蕭逝了,不知不覺這孩子已經長這麼大了,模樣看起來有幾分像自己,卻更像她。
帝王略微皺著眉,臉上難得露出了些懷念的神色。
蕭逝卻有些不耐,他來見皇帝可不是為了回憶過去的,何況那些過去,對他來說可並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
「不知陛下找我做什麼?」一身紅衣的少年有些懶洋洋的發問,雖然是敬稱語氣中卻沒有半點尊敬的意思。
楚帝仔仔細細的看了少年良久,忽然移開了目光,聲音有些發冷,「顧淵來找朕,說他的千金在你的府邸,你怎麼解釋?」
「不用解釋。」
少年滿不在乎的回答道,那有些隨意的態度,讓身邊伺候的太監總管都捏了一把汗,生怕雍親王觸怒了龍顏。
高高在上的帝王似乎也沒想到蕭逝竟會這樣回答,下一刻便沉下了臉,「你堂堂親王,扣著侯爺家的貴女作甚。」
蕭逝掃了那書案后的皇帝一眼,頓了頓,繼而開口道,「她受了傷,此刻還昏迷在我府邸內,不好移動。」
「便是受了傷,也不該待在你的王府,若是傳出閑話,於你於她都無益處。」
楚帝皺著眉,有些不滿地看向蕭逝,「你還未娶親,王府也沒有能主事的人,趕緊將那顧家小姐送回去。」
「我正要跟父皇商議此事。」
蕭逝一副淡淡的模樣,楚帝許久沒有從少年嘴裡聽到這個稱呼了,正止不住有些嘴角上揚,卻聽少年緩緩開口,語聲堅定,「我要娶顧家大小姐為妻。」
楚帝當即愣住了。
御書房安靜地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身邊伺候的太監總管早早將頭垂下了,只想將自己的存在感盡量降低。
一身龍袍的中年男子慢慢站了起來,有些居高臨下的望著廳中站著的少年,語氣中帶著幾分威脅的意味,「你方才說什麼?」
「我要娶顧明珠為妻!」
少年的語聲堅定而執著,高處帝王的眼神卻變得狹長而危險,在皇帝身邊伺候了許多年,太監總管很清楚,這是陛下要發怒的前兆。
然而雍親王殿下依舊毫無所懼,固執的站在皇帝的面前,似乎一棵挺拔的勁松。
下一秒,皇帝手邊上好的龍香朱墨便砸到了地上,正好砸到了蕭逝的腳邊,伴隨著皇帝有些憤怒的咆哮,「滾,你們都給朕滾出去!」
這話自然是對著太監總管和身邊伺候著的宮娥們說的,眾人低垂著頭,大氣也不敢出的模樣,紛紛退行出了御書房,只留下雍親王和楚王獨處一室。
皇帝臉上的余怒未消,他一下一下撫著自己的胸口,死死瞪著面前一身紅衣的少年郎。
蕭逝卻不理會楚帝的憤怒,他隨手便撿起了地上碎成兩塊的朱墨,輕輕放到了皇帝的案桌上,隨即一言不發的對上了皇帝的眼睛。
四目相對,楚帝的心中生出了幾分無奈和傷懷。
他最害怕的事情終究發生了。
之前蕭逝出手救顧明珠,皇帝的心中便有些許疑慮,要知道自己這個兒子一向是個眼高於頂的,卻似乎對那顧家小姐有著幾分不同。
但皇帝到底沒往深處想,只是那一次蕭逝順勢救了小七,皇帝還以為他已經放下了過去種種。
卻不料蕭逝竟看上了那痴傻的顧府千金。
「你應該知道朕的心思,你怎麼能娶顧家那女子?」楚帝深深地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因為過度激動,男人的臉色都有些微微漲紅。
蕭逝唇角微微一彎,露出了些有些嘲諷地笑容,「我為什麼不能娶?我愛她,此生便非她不可,我不會像你,你也不會明白我怎麼想。」
皇帝的心思蕭逝其實很清楚,其實從很早以前少年就知道,皇位只會是他和哥哥的,哥哥去了,皇位便只能是他的。
可是蕭逝對皇位根本不在乎,或許有的人終其一生慾壑難填,少年卻只是單純希望執一人之手終老。
皇帝有些震驚地看著面前的紅衣少年,蕭逝面容冷厲而不屑的樣子,像極了她。
不僅是容貌,連性格也像,帝後夫婦當年也是恩愛有加的一對璧人,可是後宮繁瑣的糾纏一點點磨滅了這對愛人的情誼。
皇帝還記得,皇后最終決絕的跟他說完了一番話,當時皇后的模樣,和今日站在他面前的蕭逝一模一樣。
「你……還在怪朕。」
皇帝沉默了良久,終於幽幽開口,語聲中帶著沉重的意味。
蕭逝卻只是冷哼了一聲,再也不肯說一句話。
少年的母親是皇帝的元后,也是唯一的一個皇后,世人皆認為皇帝深情,在原配去世之後再不肯立皇后。
蕭逝卻很清楚,根本沒有什麼情深似海,有的只是背叛和愧疚。
當年母親榮寵,誕下了兩個孩子,一個是蕭逝自己,另一個便是元太子蕭勝,一家人和和美美,過的倒也幸福美滿。
可身為皇帝,三宮六院的如花美眷那麼多,身在花叢,自然流連忘返。
隨著後宮的妃嬪越來越多,帝后的感情便越來越淡,終於有一次后妃間的把戲陷害,讓皇帝誤會是皇后心狠手辣。
蕭逝的母親是個極為剛烈的人,卻又有著一身傲骨,不肯加以解釋,兩個人之間的裂痕便越來越大。
後來元太子蕭勝於圍場狩獵中意外身亡,皇后更是恨極了皇帝,從此閉門不見。
蕭逝本以為母親很憎恨父親,可在某一年有刺客混入宴會中行刺,母親還是義無反顧的擋在了那男人身前。
當那朵血花從皇后的胸膛綻放時,蕭逝從此失去了母親。
母親和兄長死後,皇帝便再也沒有走進未央宮,彼時小小的少年也曾渴望過父親的關懷和愛護。
可那時蕭逝沒有得到,現在也不會再需要了。
在少年的眼中,皇帝一向是個負心薄倖的人,即便是他打算將王位傳於自己,也是害怕母親身後的勢力,甚至因此忌憚自己。
但關於這江山和皇位,蕭逝並不想要,不然也不會在前世唾手可得的時候引火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