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步輦游京
顧明珠最終嫁給蕭逝的時候，十里紅妝平鋪，驚艷了幾乎整個京都的女子，也讓所有的權貴們大跌眼鏡，沒料到這傻姑娘竟有如此氣運。
皇帝親自給兩人主婚，一改之前的態度，沒人知道是為什麼，除了蕭逝自己。
高堂對拜，皇帝宛如尋常人家的長輩一般，坐在了首位上，明明是很威嚴的模樣，只是無端握緊衣擺的手，又讓他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蕭逝看著皇帝明顯有些蒼老的面容，最什麼也沒說，只是拉著自家媳婦兒的手，盈盈拜了下去。
顧明珠給這位九五之尊奉上媳婦兒茶的時候，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並非是她膽小，實在是這位皇帝喜怒不定，實在讓人捉摸不透。
皇帝接過茶水，看著鳳冠下有些白皙的小臉，和過於靈動的眸子，有一瞬間的啞然，隨即將茶盞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喝完了這杯茶，皇帝沉默著掏出了一個有些精緻的小荷包，遞給了面前的少女。
顧明珠雙手恭敬地接過，又仔細放進了懷裡，少女不清楚那荷包的來歷，蕭逝卻是一眼便認出來了。
那雙面的刺繡，本是他娘親的遺物，皇帝貼身藏了許多年，卻沒想到今天竟捨得給明兒，也算是變相承認了明兒的身份。
過了數十年，那荷包上的刺繡已然精緻，只是稍微褪了些色，可見皇帝將之保存的很好。
蕭逝從前一直是憎恨皇帝的，覺得自己攤上了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母親香消玉殞是為了保護他，哥哥死了他身為一國之君也查不出來，連帶自己，也在後宮中艱難生存。
他的父親明明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他卻從沒有享受過一點點父愛。
蕭逝厭惡過，也同樣憎恨過，可今日再見皇帝的時候，他忽然看見了那男人耳邊有些斑駁的頭髮。
原來他已經不年輕了.……
面目精緻的少年端起了一杯酒，第一次有些恭敬地敬給了自己的父親。
主婚完畢，皇帝沒有多呆，徑直回到了宮中，他還要準備吩咐禮部，給雍親王的正妃造冊玉碟。
皇家成親都會游京，一身紅衣的少年騎在駿馬上，意氣風發，那張妖冶的臉幾乎顛倒了眾生。
而步輦之內，紅紗影影綽綽之間，露出了新娘有些嬌小的風姿。
花轎迎親，滿城歡聚。
九重城樓之上，皇帝看著城牆下的那些盛景，不由想起了當年，他迎娶榮婉的時候，也是這麼盛大的場面，也是這樣的意氣風發。
身為蕭逝的生父，皇帝其實很清楚自己這個兒子的想法，也知道他對顧家那大小姐用情頗深，正因如此，皇帝才會一直阻止。
如果蕭逝只是貪戀美色，那倒也罷了，皇帝甚至願意把這顧家小姐直接送到蕭逝的榻上。
可蕭逝是動了真心。
這才是皇帝最恐懼的事情。
身在皇家，本就應無心無情，情愛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是負累和阻礙，自己因為榮婉的緣故，至今無法走出來。
皇帝並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淪落和自己相同的結局。
一份愛的期限能有多久，誰也不知道。
若是愛到倦了，會招致怎樣的結局，也沒有人知道，索性便不要去觸碰，皇帝初初如是想的。
都道最是羨慕人間白頭偕老，可白頭要經歷多少歲月，又豈非會兩看生厭？
可是老太后的一番話終是讓皇帝豁然開朗，他不是逝兒，沒有權利幫他決定人生該怎麼走，他的人生挫敗懊惱，卻不應該加諸在他的孩子身上。
蕭逝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他的兒子卻比他更勇敢，一定.……會過的比他更好。
蕭啟知道顧明珠出嫁的消息時，已經是花轎游城了，從顧玲瓏那件事情之後，淑妃便下令封鎖了他身邊的消息，讓他在府邸里好好「養病」。
顧明珠成親這個消息，自然也沒人通知他。
在淑妃的授意下，甚至所有人都瞞著他，還是今天小內侍給他研磨時，不經意地說起來今天都城有一場盛大的婚禮。
在得知是顧明珠嫁給蕭逝時，蕭啟狀似瘋狂地奔出了府邸，也不管身後小內侍的尖叫和哀求。
紅紗羅帳的步輦緩緩而行，當中坐著一個嬌俏的少女，蕭啟站在人群之中卻再不能靠近，他當然知道步輦中那人的絕代風華。
世人都傳言，顧家大小姐是個傻子，人人厭惡和怒罵。
可蕭啟卻很清楚，那藏在痴傻的假面下，少女那令人心神皆動的風情，一顰一笑，皆是絕色動人。
或許最開始，蕭啟只是看上了那顧家小姐的皮囊，羨慕和嫉妒蕭逝能跟那樣美貌的女子走得那麼近，後來便是痴迷，連蕭啟自己都說不清是為什麼。
或許是因為一場夢。
是的，有些纏綿和詭異的夢境。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四皇子殿下開始莫名其妙做起了一些夢，夢裡的顧家繁華無比，母親一直讓他去儘力討好。
顧明珠也不知現在這樣，對他橫眉怒目的樣子，反而是溫溫柔柔地笑著，會淺笑著拉他的袖子喚蕭啟哥哥。
她就像一個小尾巴一般，永遠乖乖跟在自己的身後。
那時候的蕭逝，只能遠遠看著，藏在陰暗的角落裡窺視，彷彿一隻見不得光的臭蟲。
夢裡的蕭啟自然是也是知道蕭逝喜歡顧明珠的，可那時的顧明珠只和他要好，於是蕭啟有意無意會當著蕭逝的面冷淡少女。
看著蕭逝越發冷冽的目光，蕭啟只覺得痛快。
在夢裡，蕭啟一點也沒有珍惜那個甜美又軟糯的少女，他甚至又和顧玲瓏勾搭成奸，兩人背著少女無數次纏綿。
在夢境的最後，他縱容著顧玲瓏殺了那個可憐的女孩兒，只因她的不忠，她竟然又跟蕭逝糾纏在了一起，還有了孽種。
蕭啟當然知道，那可憐的少女並非自願，而是被下了某種藥物，可這並不妨礙蕭啟的憎恨和嫉妒，在他都還未觸碰那柔軟身軀的時候，蕭逝又搶先得到了。
夢醒之後的蕭啟既茫然又空虛，既憎恨那夢不是真的，又憎恨著夢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