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最美的建築
米拉說道：「是的，教會最重要的是信徒。而信徒都是從哪裡來的呢？」
「基本都是依靠著各個城市中的教堂修士們傳道發展出來的。」
「他們施粥賑災，醫病救人，發起彌撒，帶領著一個又一個無信仰者成為創世母神的淺信徒，虔信徒，甚至是狂信徒。」
「先不提這些修士的離開以及教堂的毀滅對於教會威嚴上巨大的打擊，也不提這些教堂的消失讓教會失去了一大筆經濟來源這些事情。」
「單單是未來教會信徒的增長將變得極其緩慢這一點，對教會來說，可以說是釜底抽薪般的巨大打擊了。」
「坦白說，我相信唐德大公在提出這個條件的時候，根本沒有想過教皇冕下會真的答應這種自殺式的條件…」
卡倫大公點了點頭，「唐德不過是在漫天要價而已。」
米拉說道：「對，既然我們漫天要價了，那麼教皇冕下就應該落地還錢，然後彼此一點點退讓，慢慢商量出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結果。」
「這才是事情應有的發展。」
「儘管有不少貴族因為黃金之城的損失變得歇斯底里，開始喪失了理智，大部分的貴族還是不希望真的開啟全面戰爭的。」
「貴族議會和光明教會，大陸上最強大的兩個勢力真的全面開戰，只能是兩敗俱傷！」
卡倫大公：「很多貴族其實已經被審判軍的戰力嚇壞了，他們只是想通過這次談判獲取一些利益來彌補自己在黃金之城裡面的損失罷了。」
米拉說道：「對，他們想要利益，而教皇冕下直接給了他們最大的一個利益：撤出修士讓他們拆毀教堂！」
「這件事對這些貴族來說，好處太多了。」
「最直接的就是對於貴族們的地下交易的好處。」
「以往貴族們進行這些地下交易總是偷偷摸摸，束手束腳的，就是擔心有信徒發現了去報告教會，最終驚動到審判軍來調查。」
「而現在，就算有信徒發現了，也上報無門。」
「普通的平民根本沒有那個能力徒步跋涉上千里去大城市裡的教堂報告的。」
「沒有了審判軍這把懸在腦袋上的利劍威脅，他們接下來的各種交易可以更加的肆無忌憚，而效率上的提升自然能帶來利益上的提升。」
「說得難聽一點，教會毀掉了一個黃金之城，卻放任更多的城市漸漸地變成黃金之城的樣子…」
「這絕不合理！」
「這背後一定有什麼貓膩，但是沒有人發現，或者說沒有人願意發現…」
卡倫大公嘆了口氣，說道：「這些愚蠢的傢伙，金錢總是可以輕易遮住他們的雙眼。你繼續說。」
米拉點了點頭，說道：「還有另外一點，我越想越覺得恐怖。」
「教堂的職能，除了剛剛說的施粥賑災，醫病救人，發起彌撒之外，還有一個，是總是被人忽視但其實很重要的…」
她看著卡倫大公，輕聲說道：「您知道教堂在每個星期六都會開辦一個『基礎文化知識普及講堂』嗎？」
卡倫大公點了點頭，說道：「我聽說過。」
米拉說道：「就像這個通俗易懂的名字一樣，這個講堂是用來為民眾們普及一些基礎的文化知識的。」
「識字，算數，大陸的歷史等等。在一些文化普及程度比較高的城市的教堂，還會開設經濟，政治等等更多的課程。」
「萬年前教會成立的時候，很快就開辦起了這個課堂，那個時候只要來聽講的民眾都能得到一個黑麵包。儘管如此，整日奔波於生計的平民們去聽課的依舊寥寥無幾。」
「但是，很快人們就聽說了某個人因為這個課程，識字且算數很好，成為了某個貴族家的財務審計人員，生活水平大大提升。」
「某個人因為這個課程學會了一些經濟知識，自己做了一些生意大獲成功。甚至因為和某個大貴族做生意，得到了一個名譽勛爵的爵位，名利雙收…」
「這樣的事情其實很少，但是放到萬年這個漫長的時間裡面就顯得很多了，可以說是不勝枚舉。」
「發展到現在，教堂早就不提供黑麵包了，可是每周六去聽課的人依舊絡繹不絕。不僅把整個教堂裡面填得滿滿當當，甚至連教堂外面都圍得水泄不通。」
「說到這件事，我有一個小故事想和您分享，您有興趣聽聽嗎？」
卡倫大公面色凝重，他已經猜到了一些米拉的意思，「說說看。」
米拉仰起了頭，有些懷念地說道：「那應該是我八歲左右的事情了。」
「在我出生的那個小鎮里也有一個小教堂，也開設了這樣的課程。」
「我從一位老人那裡知道了每周六在教堂裡面有免費的課程這件事，對知識非常渴望的我毫不猶豫地就去聽了。」
「可是，那個時候我年紀太小，也太瘦弱了。」
「別說進教堂裡面了，連外面的位置我都搶不到。」
「於是，我偷偷地溜到了教堂後面，把教堂後面的圍牆悄悄打了一個小洞，通過那個洞偷聽偷看裡面的課程。」
「這件事情很快就被裡面的修士發現了，您猜他們是怎麼處理的？」
卡倫大公想了想，說道：「他們乾脆當做沒看見，任由你在那裡偷聽？」
米拉笑了，笑得花枝亂顫，眼裡有淚光閃爍「不，他們做得更過分。」
「他們在教堂內部新建了兩個承重柱，然後把我偷看的那面牆，全部推倒了…」
「而且，還在那個位置立了一個木牌，上面寫的內容大概是，這裡只允許還沒有成年的孩子們在這裡聽課…」
「於是，平民們咬咬牙，把家裡已經開始幫忙幹活的孩子全部抓過來聽課，我的身邊很快就站滿了人…」
「因為多了兩個實用但不好看的承重柱，又少了一面牆，那個原本就很簡陋的教堂變得更加難看了…」
「但是，在八歲的我眼裡，這座教堂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建築物，無與倫比的美麗…」
卡倫大公沉默不語。
米拉擦了擦眼淚，很快恢復了原來幹練的樣子，說道：「和貴族們可以輕易地獲取知識不同，平民們獲取知識的渠道非常有限。」
「對於很多平民而言，教堂在星期六開辦的這個課程是他們獲取知識，改變自己未來的唯一的渠道。」
「而隨著修士們的離開和教堂的毀滅，這最後的渠道…也斷掉了！」
「對於貴族們來說，這當然是一件好事。治下的民眾沒有了獲取知識的渠道，只會越來越愚蠢，他們可以更加輕易地掌控。」
「而對於民眾來說，失去了提升自己的渠道，上升通道變得越來越狹窄，他們只會越來越仇視貴族。」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份仇恨會變得越來越雋永。」
卡倫大公嘆了口氣，說道：「階層矛盾這種事情晚點再說吧，我現在想知道教皇的真實目的是什麼。」
「掌控教會這個龐然大物這麼多年，現任教皇毫無疑問是一個睿智的人物，他不可能不知道信徒對於教會來說有多麼的重要。」
就算是像您這樣的人物，也不願意試著解決階級矛盾嗎…
這樣發展下去，矛盾一旦爆發，只會像是雪崩一樣迅猛，無法阻止啊。
米拉暗自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想來想去，只想到一個可能的原因。」
卡倫大公：「說說看。」
米拉說道：「這當中最大的差別，就是時間。」
「如果教皇冕下按照正常的方式和我們談判，那麼按照那些貴族斤斤計較喜歡扯皮的性格來說，至少也要一兩個月才能談出停戰協議。」
「但是教皇冕下的談判，已經不是以退為進了，而是乾脆一退到底。」
「撤出絕大部分教堂中的修士，教堂任由議會處理。如果說這是談生意的話，這是一個我們根本無法拒絕的價格！」
「這個價格一出，剩下的談判條件都失去了意義，全部變成了細枝末節的東西。」
「於是，僅僅三天的時間，迫不及待的議會就簽訂了停戰協議，生怕教皇反悔…」
「然而，教皇冕下不但沒有反悔，反而有種樂見其成的感覺…」
「這件事給我的感覺就是，他已經知道了未來的局勢會怎麼發展，而那樣的局勢裡面修士撤出教堂這件事不重要…所以，只要成功停戰就好…越快越好…」
「他在趕時間…」
卡倫大公陷入了沉思。
趕時間嗎…
這種行事風格莫名讓我想到了混沌會…
「安提諾米事件」也好，「黃金之城事件」也好，混沌會總給人一種雷厲風行開始之後就草草了事的感覺…
這樣的虎頭蛇尾，是不是代表著他們在這當中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所以對於之後的發展漠不關心…
教皇身為半神，又掌控著教會這個龐然大物，知道一部分混沌會的真實目的是很有可能的！
他既然知道了，卻沒有阻止混沌會，是不想阻止還是…
阻止不了呢…
這會是教皇趕時間的原因嗎…
而混沌會究竟想要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