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三個男人與四個女人的出征

  墨月與小諾的戰爭，從一開始就蒙蔽了米達的眼睛。

  如果說，阿達拉卡戰區給他打開了一個從未經歷過的世界，那麼這倆個女人，註定了要牽絆他一生。

  但他顯然還沒有意識到這種問題的存在。

  大比武出征的前夕，村裡的村民們大都感覺很晦氣。米達要走了，他們的直播又將告一段落。信用，是至高無上的金錢，凡人的眼界也大都集中在一城一地的得失之間。

  這個村子里大多數的人，都註定走不出這個狹隘的天地，他們的一生註定要終老於此。而米達，從這個村子里被拋離出去，又重新回到這個村子，他跟他的父親一樣，再次出走，將帶走屬於這個村子榮譽。這是村子里欠他們的。

  村長顯得更加的蒼老。

  他落魄而孤獨，米達這個孩子啊，他的內心極其捨不得。但這都是命運的安排。他既然是超能王者米長雲的兒子，那麼他註定要走上那條不歸的路。

  米浩宇的心裡也極為惋惜。若不是米西這個不爭氣的東西，興許他還能搭上米達這趟末班車。

  他作為一名曾經的超能戰士，他的心裡很清楚。戰爭，從未遠離人類。

  而作為超能戰士的子孫，馬革屍還，又是他們的宿命。沒有戰爭，這個他們立足於這個世界的遮羞布，就只能是當一輩子無所事事的農民。

  他內心焦作不安，又極為可惜。「這該是多好的機會！」

  失去機緣，意味著終身的遺憾。

  三叔和三嬸卻很興奮。米達走了，意味著他們可以順理成章的種地、養魚。這是米達打下的家業，誰也不能剝奪。「可惜，沒有學到米達雕刻石頭的手藝！」

  「米達，六爺沒有別的叮囑！活著，一定要好好地活著！只有活著，你才能改變這個世界！」村長緊緊地抓住他的手，眼淚婆娑地說道。

  對於這個陌生而又親切的長者，米達有太多的話想要跟他話，可話到嘴邊，只剩下了一句嘆息的話語：六爺，您老保重！

  米浩宇一臉的肅穆，他鄭重地拍了拍米達的肩膀。無聲的話語，卻勝過這人世間最好的離別。

  三叔和三嬸沒心沒肺，笑嘻嘻道，米達，別給老子丟臉！

  墨月和小諾不忍心看到這種離別的畫面，她們收拾好米達的行囊，連著他的鋤頭、雕刻工具也都帶上，自顧自地走向了車站。

  村東口，與米達相伴而行的四個小年輕。二男二女，他們同屬於米氏家族，是堂兄堂妹。年長一點的是二叔米長青的大兒子，叫米校，年紀稍微小一點的矮個子叫米虎，是七叔的幺兒子。倆個女孩子屬於智體，是八叔米開懷家的雙胞胎姐妹。大一點的姐姐，叫米黃，小一點臉上有個小酒窩的叫米蘭。

  村裡的人，大都對米達其實並沒有那麼深厚的感情。與老大米長雲老一輩人的挂念，大都因為年月的久遠，而逐漸地淡漠。反倒是這四個後輩，讓他們更加心心念念。

  他們出行的行囊里裝滿了村裡人難捨的情誼。

  忍不住落淚的大都是女人，而男人大都堅強而落寞地笑著，一再叮囑他們要跟緊米達。「這孩子跟他老子一樣，是個了不得的人物！跟著他，准沒有錯！」

  作為米氏家族的長房長孫，米達天然地成了這支弱小隊伍的領頭羊。

  米校和米虎雖然不服氣，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也不得不得頭，叫他一聲大哥。而那對雙胞胎姐妹，是自來熟。她們是米達的貼心粉絲。從米達一夜爆紅開始，她們鐵定與他站在了一起。

  「大哥，我們跟你混了哦！」米黃挽著妹妹的手，俏皮地對米達說道。

  「好！有大哥在，你們吃不了虧！」

  機器人安保隊長，還是那一身的邋遢。他叼著煙，不屑地搖了搖頭。他內心看不起人類這種你死我活的場面。他撇著嘴對米浩宇說道，至於嗎，還能不能選得上都還兩說。

  米浩宇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就你能！」

  「你若了不起，怎麼只能當一個最底層的安保隊長！有本事，你去前線啊！」

  米浩宇的反駁，讓他悻悻地閉上了嘴。

  他只得催促道，走啦，大比武不等人！

  待清點完人員之後，他才不甘心地放行。

  上得車來，米達躲在車廂的一處角落裡，靜靜地望著眼前這個即將離別的村子。這是他父親和母親的世界，他來一趟染了一身的塵埃。

  如果說沒有留戀，那都是騙人的。

  他不多的話語里，其實遠比那四個小年輕更加的難捨難離。他多想，就這麼平平淡淡地在這個村裡當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

  可惜命運弄人，系統主導著他的未來。他雖有不甘心，但也只能服從。

  墨月默默地看著他背著窗戶的身影，他在哭泣。

  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但她懂他的心思。

  正如她當初離開雲孤城時候的心情一樣，他們都想得太多，身上背負了太多的牽挂。

  「雲孤城，我要回來了，你可安好？」

  她的心中也在發憷。

  米達從未覺得這個亞光速的車子，奔行的速度如此之慢。慢得他腦海中的畫面，在一幀一幀地浮現。

  來到雲孤城，四個小年輕一下子放飛了心情。

  這座城，近在他們的身邊，他們卻來得太少。因為他們是農民的子女，而不是雲孤城的公民。過往的十幾年間，他們和他們的父輩一樣，只是這座城偶然相遇的過客。

  在他們的骨子裡，早已經烙下了雲孤城深深的烙印。「這是他們改變命運的天堂！」

  這一回，莫里斯並沒有安排人前來迎接他們。

  墨月有些失望。

  她只得帶著這群人，去了雲孤城的作訓中心。

  一路上，嘰嘰喳喳的小年輕，讓她有些心慌意亂。她的心裡暗自嘀咕，這座城就是一座囚牢，有什麼好？

  小諾拖著行李箱，她的步子反而更加地輕快。

  因為這座城，從來就未曾屬於過她。

  一年一度的天罰城福利大派送，又要開始了。六月六，天罰尋找那一個藏著你身邊的錦鯉。大幅的廣告標語，藉助全息投影，籠罩著這座雲蒸霞飛的山水之城，似乎一夜之間，天罰再次搶去了大比武的風頭。

  四個小年輕頓時雀躍了起來。「我要參加報名！」

  「我也要！」

  「我要成為錦鯉！」

  天罰的福利大派送，曾經讓三叔成了那個幸運的寵兒。而極度美顏聰慧的小諾，就是這場福利大派送的最好見證。

  米校和米虎兩兄弟，其實跟米西一樣，從來都很嫉妒三叔，也記恨米達。「這樣的女人，怎麼不屬於他們！」

  這是他們的心思，幾乎掛在臉上。這讓小諾的心情，頓時跌落了谷底。她很痛恨，被人一直當成用來釣魚的魚餌。

  兩個雙胞胎兩眼也發著光，她們毫不在意小諾不忿的眼神，而是迅速地掏出手機報名。她們的心思反而不是什麼生物智能機器人，她們單純地也想像米達一樣一夜暴富。

  每一個女孩子，內心都藏著一個光幻陸離的花花世界。而大把大把的信用，是她們實現這一虛幻夢想的最好捷徑。

  墨月看著吃癟的小諾，內心反倒是平衡了。

  她招手叫來了一輛七座智能平衡車。在小諾幾乎暴怒的眼神中，催促著他們抓緊時間，趕往作訓中心。

  小諾暗自拽緊了拳頭，暗自罵道，你別得意！有你哭的時候！

  聞訊而來的狗仔，並沒有趕上米達他們的行程。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在流量大海散播與他們有關的消息：三個男人與四個女人的出征——忘水村還能創造奇迹嗎？

  雖然他們並不知曉，忘水村的智體和武體冠軍是誰。但他們卻都心有靈犀地把墨月和小諾也算成了忘水村的人。

  作訓中心，並不在雲孤城的核心區，而是位於蘭絨城堡附近的天絕河谷。

  六月，初夏。

  穿過雲孤城的雲遮霧繞，平衡車快速地穿過密集的人流，猶如一道閃電晃過高高的樓宇。酷熱而狂躁的空氣里，熱島的效應，並沒有因為科技的狂飆，而少去它本來應有的煙火。雖然坐在平衡車上，但透過窗戶玻璃的躁動，還是讓米達他們的額頭上流出了些許的汗水。

  穿過一排排摩天蔽日的高樓，四周的空前里多了幾分難得的清涼和濕潤。

  跟著窗戶外，響起了一股跌跌撞撞的澎湃之聲。

  那是從雲頂峰上傾倒而來的巨大瀑布，撞擊寬闊的天絕河谷，產生的聲浪。

  很快，平衡車到達了一座比雲頂峰稍遜的山峰。

  順著彎曲而又摺疊的山路，穿過摩天隧道，眼前頓時豁然開闊。

  一座巨大的峽谷，在雲水之間，蒸騰出了一道道絢麗而七彩的彩虹。車在彩虹橋上行走，橋下大江竟涌，滾滾翻滾的浪濤，掀起了遮天蔽日的瘋狂。

  「天絕河谷」的巨大字樣，矗立在河谷的中央，猶如中流擊水的擎天柱。

  從彩虹橋上下來，平衡車以流星一般的速度，墜向河谷。雙胞胎姐妹發出了一聲聲過山車一般的尖叫。

  而米校和米虎兄弟倆，那張嬉笑的臉上，頓時變了顏色。在轟隆的瀑布聲中，他們隱隱約約聽見了作訓中心傳出來訓練的號子。

  那一聲聲狂暴而渾厚的號子，猶如一擊重鼓聲聲擊打在他們的心坎之上。

  「此行，成功與否，在此一舉！」

  他們看著米達的背影，又多了幾分難得的期待。

  墨月的心思也在狂飆，過去多年的記憶里，這裡也曾經是她的噩夢。這輛車上，沒有人比她更加懂得這座被稱為死亡囚牢的作訓中心，是如何的恐怖。

  小諾和米達則是一臉的好奇。

  作訓中心，居然藏身在這樣的洞天福地之間。這是他們料想不到的事情。小諾本來的職責是情感陪護機器人，在她的編程里，軍事要塞就像一層層被隔絕的二十進位的編碼。她沒有許可權去破解這些編碼。她所能熟知的，都是天罰有意識灌輸給她的概念。

  但很快，她又沉默了。天罰與超能家族究竟打著什麼的主意？

  以她的身份，本不該如此容易地進入這片軍事禁區。

  「因為那突如其來的考校官身份嗎？還是他們另有打算？」

  米達則開始琢磨蘭絨城堡。他如果沒有記錯的話，蘭絨城堡就在這片河谷。天眼族把如此重要的重地，放在這裡，必然有它獨有的重大意義。

  沒等這一車的人思緒展開，平衡車在墨月的指揮下，居然從河谷邊一個巨大的漩渦里，一頭扎了下去。

  作訓中心，竟然不在河谷上，而在河谷之下。

  經過一片漆黑的谷底，眼前驟然光芒四射。

  一座巨大而陰森恐怖的軍事要塞，猶如一座並不遜於雲孤城的巨大城堡，矗立在眼前。城堡前，是一條寬廣深邃的暗河。河道兩旁，各自安放著一座觀察哨。

  崗哨前，平衡車停了下來。

  全息安檢，一一掃描認證之後，從觀察哨里又走出兩名穿著橄欖色軍裝的男子，他們一臉的油彩，朝著墨月招了招手。

  墨月走到他們的身邊，連忙敬禮。

  各自敬禮之後，墨月掏出了大比武的准入證。兩人用一個軍綠色的掃描儀再次掃描確認之後，「手機都交出來！」

  墨月連忙拉過米達，解釋道，他沒有手機，他從來也不用手機。

  「這倒是很新奇！居然還有人從來不用手機！」

  這倆個軍人極為稀罕地打量了他一眼，一臉的疑惑，又迅速查驗了一番米達的信息之後，待收繳齊了他們的手機之後，方才敬禮放行。

  穿過觀察哨，又是一道暗河。

  從暗河上，乘坐平衡汽艇，登上對岸的巨大城門。

  紅色岩石堆砌起來的巨大城門，兩旁聳立著兩尊猛虎雕像。看年月，應該是極為古老的存在。城門上，寫著「雲孤城作訓中心」，幾大大字，字體狂野豪放、虎虎生威，想來是出自殺伐之人的手筆。

  進入城門，來到兩旁的大比武新生招攬處。

  這裡已經是人頭攢動。

  墨月低沉著臉，擠開蜂擁而來的人群，帶著米達他們飛快地辦理了登記之後，與招攬處的軍官交接完畢，換來了臨時通行卡和房卡。

  招攬處按照區域的遠近劃分出了若干個新生暫住區。米達他們被分到了B區，將他們帶到B區。

  B區，遠不如城堡那麼高大，而是顯得極為的卑微。大都是一些紅色的石頭平房。在B區，辦理了入戶登記之後，拿到了大比武的作訓手冊。這裡的一切手段，似乎都顯得老舊許多，連作訓手冊也都是紙質的，但上面都寫著絕密二字。

  辦完這些手續之後，墨月和小諾則把米達留了下來。「你不住這裡！」

  「啊！」

  「啊，啊，跟我們走！」墨月推了他一把，沒好氣地說道。

  「你們四個人先行暫住，等吹號通知分組！明天抽籤！」墨月朝著米校、米虎和雙胞胎姐妹擺了擺手。四個小年輕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被拋棄了，頓時有些慌亂。

  「來這裡就意味著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全體都有向後轉，齊步走，目標各自寢室！」墨月的一聲令下，四個小年輕撇著嘴，這才不甘心地走向了各自的寢室。

  讓米達意想不到是，機器人安保隊長也來了。他居然比他們還先到達。

  「還磨蹭個啥，抓緊時間！」他的臉色，還是那樣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