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張讓之憂,天子所謀
「陛下,何進已然伏誅。」
張讓的聲音出現在劉辯耳中。
事關誅殺朝堂大員,劉辯自然沒有像往常一樣就寢,而是在寢宮之中靜坐,一邊批示奏摺一邊等待著消息的傳來。
若有朝堂中人在場,便可以看出,天子對這些奏摺的批示似乎轉變了一個風格。
曾經的劉辯,雖然高坐皇位,但由於是新君登基,批複奏摺之時也不好太過決斷,面對一些朝臣的想法,總會做出一些無可奈何的妥協。
但如今他的批複無疑更加大膽,語氣強硬不提,還刻意在最後加上了自己的見解。
這無疑是一個信號,象徵著他將要掌控朝堂,凡是違背他的朝臣,都不會有太好的結果。
之所以他會這麼激進,是因為倘若何進一死,朝堂之上便再無旁人阻攔他收回帝王權柄,若是如此,自己就算獨斷一些也沒有問題。
他並不擔心此次計劃會失敗,因為自從何進入宮開始,便暴露在李曠的視野之下。除非何進擁有能夠匹敵李曠的勇武,否則根本不可能逃過這一劫。
沒錯,劉辯根本沒有安排羽林軍來誅殺何進,是因為此事一旦暴露,對他的名聲將會產生不好的影響。
雖是帝王,但誅殺血親還是會影響他在百姓心中的威望,於是,只能讓李曠出手,才能保證用最小的動靜誅殺何進。
至於張讓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不過是為天子背鍋罷了。
何進死於宮中,最後務必要有一個說法,而臭名遠揚的十常侍便是承擔責任的最佳代表。
一來,何進與十常侍的矛盾人盡皆知,都恨不得將對方置於死地。而何進已經提前採取了行動,張讓反擊便顯得理所當然。
二來,張讓自己也有意攬下這個罪名。禍害朝堂重臣,此事很有可能會被史官記載成冊,出於宦官的職責,他不可能讓天子背負這種名聲。
如此說來,何進死得也不算委屈,因為,天子與十常侍針對他做出了如此周密而深遠的布置,若是這樣他都能夠逃出生天,那他也不至於誅殺十常侍還需要董卓的協助。
聽到張讓的聲音,劉辯放下手中奏摺,抬起頭來,便看到了張讓與李曠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前。
李曠固然一臉平靜,但張讓卻不似他預料般的欣喜,何進伏誅這麼大的事情,在他口中只如同家長里短般平淡。
「你打算如何處置?」
劉辯雖然詫異,卻也不屑於詢問張讓此時感受,而是輕描淡寫地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陛下覺得如何?」
張讓答道,他並沒有思考這個問題,何進的屍身被他安置在東宮之中,便匆匆忙忙前來向劉辯彙報情況,此時劉辯詢問,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
「何進畢竟同朕有血脈之連,還是偷偷運出宮去,尋一地安葬吧。」
劉辯微微嘆道,人死事結,他同何進說白了只是君臣之間的權勢之爭,並沒有深仇大恨。何進既死,便想讓他入土為安。
「諾。」
張讓垂首答道,他並沒有反駁什麼,雖然他恨不得將何進挫骨揚灰,但何進畢竟同天子有血緣之親,天子這樣安排,可能便是最好的辦法。
「陛下……」
張讓欲言又止。
「何事?」
劉辯皺了皺眉,他沒有心思分析張讓心中所想,本來以為對方會憋在心中,但張讓卻開口欲言。
張讓瞥了一眼身後的李曠。
「無妨。」
劉辯知曉對方在擔心什麼,但李曠自幼投效在自己麾下,是絕對可以親信之人,有什麼事情無需迴避。
「陛下要如何解決董卓之事?」
張讓道出了心中擔憂。
雖然何進伏誅,但董卓此刻十萬大軍正虎視眈眈盯著雒陽,一旦十常侍因何進之死有所鬆懈,必將會敗亡在董卓手中。
眼下,如何解決董卓的問題便成為了當務之急。
「朕自有安排,不會讓他兵臨城下。」
劉辯瞬間知曉了張讓的擔憂所在,於是笑了笑,淡然道。
即便是張讓不提,他也要想方設法阻止董卓入京,否則,在手握十萬大軍的條件下,一旦董卓心生不軌,是完全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的。
因而,他早就對董卓一事做出了謀划,此刻董卓大軍應該還未完全渡河,等到對方認為此去雒陽一馬平川之時,將受到劉辯安排的阻攔。
「陛下有所安排就好。」
張讓偷偷抹去額頭冷汗,他最為擔憂地問題竟然被劉辯說得輕描淡寫,但他心中此刻出現的念頭並不是懷疑,而是輕鬆。
此次引誘何進入宮的謀划,自始至終都是這位天子的手筆,期間環環相扣,讓何進根本沒有逃脫之機。
有如此能力的天子,大概也有辦法解決董卓的麻煩。張讓不覺得劉辯會在這件事情上欺騙自己,因為雖然董卓入京后自己有性命之憂,但事實上,最不想讓董卓入京的,正是眼前的天子。
無論董卓打的是什麼旗號,倘若讓他毫無阻攔地兵臨城下,那麼整個雒陽之後如何全都要看他的臉色,這種危機完全不遜於當初黃巾軍的那次兵臨雒陽,甚至更加危險。
因為雒陽城中完全距離不起抵擋董卓的力量,甚至還要防備何進殘黨裡應外合。
在心中石頭落地之後,張讓便離開了劉辯寢宮,開始對何進屍身進行處理。
雖然誅殺何進一事做得十分隱秘,但他並不認為此事能夠瞞住多久,因為何進當時鬧出的動靜不小,雖然宮中守衛聽從天子之命並未查看,卻也有將此事傳揚出去的可能。
即便那些侍衛守口如瓶,至少還有一人知曉何進的行蹤,倘若何進一去不回,必定會有所懷疑。
而懷疑又很快便會確鑿。
總之,何進入宮伏誅之事無法隱瞞,但若是可能,還是要儘力推遲消息的暴露,因此張讓親自帶著李進忠將何進屍身運送出宮,尋找棺槨將何進入殮之後,埋於北邙山中。
如此便忙了一夜,當張讓返回宮中的時候,已經是破曉之時。
看著天邊浮現出的一抹朝霞,張讓長舒一口氣,頓時有一種如獲新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