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宇文蛻變,聯軍陽謀
當城下的士兵如同潮水一般退卻之後,拓跋宏悄然來到了宇文成都背後,看著對方面沉似水的表情,不由得有些莞爾。
宇文成都同周泰作戰的時候,他就在兩人身後二十多步的地方指揮著作戰,自然看到他們戰鬥的景象。
那過程雖然短暫,卻也足夠精彩,宇文成都在鮮卑人內部算是勇武第一,在此一戰中還是暴露了諸多問題。
他沒有看到項明與宇文成都的一戰,因此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宇文成都因戰負傷,雖然傷勢不重,卻也不同於宇文成都往日的形象。
拓跋宏由此,便看出了對方當下最大的弱點。
即便在同項明的對決之中輸了一招,宇文成都那驕傲的性子仍舊未能改變,方才他若是能夠穩紮穩打,無論敵將是以命換傷還是其他打法,也奈何不得他分毫,至於受傷,更是絕無可能。
那名敵將自身的武力遠遠不及宇文成都,最多二十招便會葬身鏜下,這是拓跋宏一開始的判斷。
然而,結果卻是敵將在三合之內傷了宇文成都面部,自己卻保住了性命,退回了城下。
這是宇文成都自成名鮮卑一來,從未遇到過的情況。
可歸根結底,造成這種情況的,終究還是宇文成都的態度問題,倘若他作戰時不那麼急躁,絕對不會是這番結果。
至少,不會像現在這麼狼狽。
不過,這樣的挫折對於宇文成都來說卻是非常必要的,既不算嚴重到令他沉淪,卻也足矣警醒於他,甚至令他精進。
宇文成都在鮮卑族內可能縱橫無敵,可這數年來,兩場戰爭皆在大漢的領土上接連受挫,性格也需要更加穩重成熟,才能擔當大任。
拓跋宏希望,若是有一天他坐上鮮卑大單于的位置,那麼宇文成都將是前者麾下最為得力的戰將。
若是宇文成都能夠從這件事情中獲得教訓,收斂起那一身傲氣,那麼,就算付出一些代價,對於拓跋宏來說也是值得的。
他沒有主動打斷宇文成都的沉思,而是默默地指揮著士兵收拾戰場,甚至下令刻意避開了宇文成都。
他知道,現在的宇文成都需要的並不是他的寬慰,而是安安靜靜地思考,若是能夠想通,則可以獲得成長,若是想不通,也沒有什麼損失。
反之,倘若他出言打擾,即便讓對方心結解開,也不會獲得什麼成長,下次再遇到類似的情況,仍舊會陷入迷茫之中。
於是,宇文成都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城頭,無人上前打擾,就連城中縣令派來的醫者,看到對方臉上傷口處的流血已經停止,也沒有打攪。
他這樣默默地站了半日,直到紅日西斜,才恍然大悟般如夢方醒,隨即找來醫者,為臉上已經開始有些結痂的傷口處抹上促進癒合的藥物。
期間,拓跋宏前來有過一次探望,兩人相視之後,無聲一笑,誰也沒有出言,卻都是心知肚明。
當下的宇文成都,已非此前的他,經過一系列事件之後,他的思想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如果說他之前只是一名不那麼愚笨的莽夫,現在最少也擁有了一些為將者必備的素養。
比如對情緒的控制。
並不是說他不會再有什麼極端情緒,只不過之後他都會有意地去控制自己的情緒,即便是情緒波動達到頂點,也絕對不會因此喪失理智。
對於那些天生沉穩的人來說,這說明不了什麼,可對於宇文成都而言,便是非常重要的一次進步。
在拓跋宏看來,現在的對方,已經初步具有了單獨統領一軍的可能。
當然,是在無論兵法謀略還有領軍方式都有待提高的基礎之上,宇文成都性情大變,也不代表瞬間就能通曉萬物,有些東西還要學過才能真正了解。
正是因為這樣,沖淡了拓跋宏對於戰鬥結果憤怒與擔憂。
經過統計,己方士兵有兩千餘人葬身在方才的守城戰中,新式巢車的巨大作用,使得這場戰鬥雙方几乎是平分秋色。
早知道,這可是仰仗著成皋堅城的守城大戰,取得這樣的戰果,與失利無異。
拓跋宏很不滿意。
另外,敵軍在收兵之時,並未將那些巢車直接拉回營地,而是撤後五里,排成一排,讓城頭的鮮卑士兵可以隱約看到。
這是對他們的一種羞辱,也是敵軍耀武揚威的方式,只不過,他們對此什麼也做不了。
拓跋宏深知中原兵法,為兵者虛虛實實,對方沒有對巢車進行嚴防死守,就是一條赤裸裸的陽謀。
巢車對於這場戰爭的作用,敵軍已經有所展示,那麼,如果能夠銷毀這一批巢車,至少能夠使敵軍的進攻多些麻煩。
於是乎,敵軍將巢車擺在了他們肉眼可見的地方,就是在刺激他們出城毀掉這些巢車。
然而,敵軍有沒有據此設下埋伏,卻是未知。
一旦有所埋伏,那麼派出城外的兵馬必定會全軍覆沒,就算是壯士斷腕,也會肉痛不已。
但假如熟視無睹,那麼這些巢車就如同尖刺一般扎眼,看不慣還是小事,可任憑敵軍如此耀武揚威,很可能會使得己方士兵士氣下降。
如此一來,敵軍是否會有埋伏便成了最大的一個問題。
可偏偏,無論真實情況如何,他都不能賭。
倘若情勢真的到了迫不得已的程度,就算敵軍可能會在巢車周圍有所埋伏,他也會選擇主動出擊摧毀巢車。
但是,巢車的作用雖大,卻絕對沒有定鼎戰局那般的重要作用,就算有巢車加入戰場,對方的傷亡也不過能和他們持平,雙方算是勢均力敵,遠遠到不了孤注一擲那種程度。
所以,這才是陽謀當有的特性,即便他能完全猜得透敵軍的意圖,看穿了敵軍的想法,卻也不敢鋌而走險。
敵軍就是想要用這種方式消耗己方士兵的耐性與士氣,從而一舉擊破成皋城。
至於如何應對,即便是睿智如拓跋宏,也一時之間沒了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