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什麼是青樓
小木匠大談了一番廣州風物,引得香姑神往不已,手中的櫓搖得不似先前那麼有力。
這時候小木匠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說:「你猜我給你帶了什麼?」
香姑說:「這樣憑空亂猜,我怎能猜得中?」
小木匠湊過來,將紙包伸到香姑鼻子下,神神秘秘地晃了晃,一縷香氣傳出來。那股香氣好聞極了,香姑還是第一次聞到這樣的東西。
香姑急不可待地說:「這麼香!是什麼東西?快打開看看!」
小木匠打開紙包,裡面又有兩個小紙包,再打開這兩個小紙包,露出一包粉白、一包粉紅。香姑一隻手扶著擼,伸過一隻手,用指尖捏了一點紙包里的東西,她干慣了活的手有些粗糙,但是粘過紙包里的東西之後,手指細膩爽滑,從沒有過這樣美好的觸感,放在鼻子前聞聞,香氣撲鼻。
香姑驚訝地嘴都合不攏,迫不及待地詢問:「哎呀!這是什麼呀?做什麼使用?快說!」
小木匠驕傲地說:「切!連這都不識得?這是胭脂水粉,城裡姑娘都用這個來打扮。粉搽在臉上用,胭脂抹在嘴唇上用,也可以塗一點在兩頰。女孩搽脂抹粉裝扮下來,那臉兒又白又嫩,丑姑娘變成俊姑娘,俊姑娘變成俏姑娘,要多迷人有多迷人。」
香姑兩隻手離開船櫓,另一隻手也粘了一點點脂粉,雙手捻個不住,那種滑爽觸感,是一種從未經驗的感覺。她第一次知道,手指除了勞作,還能傳遞出這樣美妙的感觸。
一會二兒又放在鼻子前聞聞,那種香氣太美好了,清新溫潤,一下子進入頭腦里去。她也是第一次明白,鼻子是能夠用來享福的。
香姑不僅失神,喃喃道:「世間還有這麼好的東西?」
小木匠見脂粉收到效果,心裡無比得意,繼續賣弄道:「外面的好東西太多了,咱們村子的人沒見識過罷了。要用我的眼光看,咱們村裡的姑娘都不會打扮。人家廣州府的姑娘,哪個不用脂粉?哪個不穿綾羅綢緞?哪個不佩戴釵環首飾?」
小木匠繼續發揮:「我給你講,打扮與不打扮就是不一樣。你就說青樓里的那些姑娘,打扮出來,個個像仙女下凡,那妝容,那身段,那眼神,那渾身的香氣,恨不能把你迷死,哪個男人見了不是魂兒出竅,死在她們身上也心甘情願——」
小木匠自顧滔滔不絕地賣弄他的見識,香姑忽然沉下臉,冷冷地問道:「什麼是青樓?」
小木匠這才發覺失言,連忙掩飾,結結巴巴地說:「額——青樓,額——就是有很多姑娘,額——其實這個很平常,我——我也只是聽說——」
香姑大致猜出青樓的意思,大約就是村裡人口中的窯子,小木匠越是忙著掩飾和撇清,越是堅定了她的看法。
香姑心裡暗罵小木匠花心,聽他的話語,不知去過多少趟青樓,心裡越想越氣。她是個不肯吃虧的姑娘,有氣當然就要發出來。
香姑忽然一臉詫異,向小木匠背後一指,喊道:「快看!」
小木匠驚慌地轉頭去看,香姑猛然用雙腳搖晃小船。小木匠站立不穩,撲通一聲栽進海里。
香姑哈哈大笑,對著水裡的小木匠喊道:「去你的青樓姑娘!姑奶奶要讓你喝兩口海水,才解我的氣。」
小木匠在水裡驚恐失措,兩手亂抓,忽上忽下,口中含糊喊著救命,樣子十分誇張。看著小木匠做作的樣子,香姑十分開心,心想這個小木匠就是會逗人開心。
她笑著說道:「你也太會演戲了,再演,姑奶奶也不救你。」
她們疍家人從小在水裡長大,男女老幼都會游水,香姑記不起自己什麼時候會游水的,似乎天生就會,她想當然地認為所有人自然都會游水。
小木匠手腳亂舞,拚命掙扎,一會兒腦袋就被水面淹沒。
香姑發覺不對勁,這小子似乎不是演戲,看樣子真不會游水,再不救就淹死了。她忙跳下水,把小木匠拖到船上。
小木匠像一條死狗,水淋淋地半卧在船舷,不停地乾嘔。他喝了不少海水,太苦澀了,想吐出來又吐不出。
香姑看到小木匠的慫樣子,笑的前仰後合:「本來想與你開個玩笑,哪承想你不會游水。」
小木匠有氣無力地趴著,臉上現出一幅兇狠的神情,這表情一閃即逝,石香姑並沒有看見。小木匠低聲哼道:「可惜了,那一包胭脂水粉!」他跌進水裡時張皇失措,把一包胭脂水粉都撒進海里。
「呸,也不知是哪個青樓姑娘用剩下的?拿來混蒙我,我才不稀罕。」香姑嘴上雖然說的硬氣,心裡到底可惜那兩包脂粉。
小船到達龍頭山下,小木匠受到這番驚嚇,臉色慘白還沒有緩過顏色,雙腿軟塌塌地站不來,香姑扶小木匠下船,半攙半架地向山上爬。
香姑打趣道:「瞧你這熊樣,不就是喝了幾口海水嗎?連路都不會走了。你逛青樓的勁頭哪去了?」
兩人一邊說一邊慢慢上山。兩人衣服濕噠噠地滴水,在山路上留下一路水印。
這時身後有十幾個人沿著山路迤邐上山,從她們身邊經過。
香姑濕漉漉的衣服裹在身上,曲線畢露,這一行人不免多看幾眼,走過前面還時不時有人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