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緣起（一）

  一

  經業收斂一下自己的意識，看到一個人正駐足在一團混沌前。

  那人說道：「這就是你師傅羅修，他正在看的就是師公設計之初的那個宇宙，周圍那些，是其他設計師還沒完成的作品。這裡就是我們的世界了。」

  經業約莫看出這世界是個層層嵌套的結構，像個大洋蔥。

  那人接著說：「這裡有九間九界共十八層，放眼望去能一目了然，但每處微不足道的局部卻又無邊廣大，形形色色的宇宙就鑲嵌其中，統稱萬象色界。這九間九界各自轉一周便是各自的一天，但因為轉速不同，故而各層級的一天也是不同的，每向外一層，轉速就翻一倍，可說是中心才數日，外界已千年。越靠近內層，壽限就越長，我們設計師，大多生活在二到五層。每當這十八層全部重新對齊，就是一個新輪迴，相當於地球上的一年，這時候，每層都有幾個人可能有機會往裡進一層。」

  經業並沒有耐心聽這些解說，他覺得師父和地球人似乎沒什麼區別，那人解釋道：「你所見即你所想，你師父長什麼樣並不重要，他只是隨你的意識呈現出了一個你易於接受的形象。仰賴設計師們設計出的形形色色的宇宙，我們這個萬象色界，可以包羅萬象。」

  二

  此刻的羅修想不明白，老師明知自己大限將至，為何還遲遲不啟動新設計完成的宇宙，這應該是老師最後的作品了！

  老師對這件最後的作品，傾注了大量心血，他和師兄們都覺得，在老師設計的無數個宇宙中，這最後一個，也無疑是最為完美的一個：它在螺旋相似的大原則下，簡潔而壯觀，在不同的尺度上，能展現出相似又不同的景象，在不同的範圍內，能發揮或相同或對立的效應。老師甚至嘔心瀝血地調整參數，使這個宇宙能循環重啟，連長老院的人，也是嘆為觀止，紛紛讚揚他人滅燈在，福澤後世。今晚，還要專門給老師辦慶功宴呢。

  今晚的慶功宴，羅修和眾師兄們也在被邀請之列，說是慶功宴，其實也是一場歡送會，老師行將就木的消息，已經傳遍核心三界，按照慣例，像老師這種飽受尊重的設計師，在臨寂滅前會被授予「首席設計師」的稱號，。這項榮譽只是象徵性的，唯一的特權是可以在自己最後的作品里埋一個類似彩蛋的設計，而不必向樞密院報備。不過聽說因為獲得首席設計師的稱號時，他們的最後一件作品大多都已啟動，所以以往的首席設計師大多也並不會行使這項特權，少數還有興緻的也只是做些錦上添花的點綴。難道師父在等這項看來可有可無的特權嗎，應該不會吧，羅修也不十分清楚，畢竟好久沒有行將就木的首席設計師了。他是老師收的最後一個弟子，不知道很早就跟著老師的大師兄，見沒見過上一任首席設計師，他其實和大師兄並不太熟悉，他入門時，大師兄已經是在第三層的獨立設計師了，而他和師姐則一直隨師父待在第二層，今天，他們五個同門難得聚齊。

  宴會就安排在樞密界，也就是第二層，設計院最大的一個禮堂里，很是隆重，這個禮堂所在的宇宙也正好是老師曾經設計的。而無名間，也就是核心層的長老院有兩位長老出席，其中一位是樞密院的院長，另一位就是他們設計院的院長了。其他與會的除了常打交道的樞密使，秘書，相識的設計師，還有二到五層好多羅修不認識的人。

  這類宴會隆重而無聊，羅修知道師父向來不熱衷，但今天卻不得不參加。羅修和幾位師兄還是挺興奮的，一來替師父高興，二來也可以見識一下深居簡出的長老。他們平日里所待的無名間，除了九位長老，只有長老們的起居使和二層的樞密使有機會進入。而長老們只在每年輪迴開始，有人獲准從三層進入二層時偶爾露下面，其他時候都難得一見。

  今天這兩位，本院的院長已見過幾次，樞密院的院長是第二次見。沒有新的長老出席，羅修多少有點失望，和周圍略寒暄幾句，開始聽樞密院長老院長的致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