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蘇家】第13話 梅煒·馮
「攸悠姐?」蘇良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女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
蘇良表情之中,除了震驚,還帶著一絲緊張——比起剛才面對混混們,此時的蘇良看起來更慌亂。而這樣的對比,讓人不由得聯想很多——比如,這女人來頭不小。
其實即便男人沒注意到蘇良態度的變化,也不會把攸悠當成普通人——畢竟這女人手裡,那可是槍。
……
「……」忽然出現的這三男一女,自然引起了混混們的注意,那個頭頂七彩雲朵的女混混率先表現出了不滿,眼神傲慢的掃過攸悠,然後翻了個白眼——如果不是攸悠手裡的槍,她會做的恐怕就不只是一個白眼了。
男人的目光,在那把槍上停留很久,看了看攸悠的臉,然後望向了攸悠身後的那森三人。
為首的是一個老頭子,個頭不高,穿著呢子大衣,拄著權杖,普通人的長相,但是身上的氣勢卻不容忽視。剩下的兩個男人都是年輕人,穿著相似的黑色制服——看模樣很像是軍裝,但是做工更加精細,而且款式並不完全相同。
這兩個人蘇良也認識——畢竟攸悠都出現了,那森和符桐還會遠么?
此時兩人的臉上都沒什麼表情,一左一右的站在老人身後——尤其是那森,癱著麵皮,好像是來收賬的。
男人冷哼一聲,卻沒有理會攸悠,而是轉頭看向蘇良,目含深意:「蘇老闆,有句話,不知道你聽沒聽過?」
蘇良不語,他料想這混蛋不會說出什麼好話來,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搭茬。
雖然蘇良沒搭茬,但是男人自然不可能停嘴,畢竟裝逼如火,滅了就生不起來了。
只見他嘴角一動,聲音低沉、故作嘲弄的說道:「狗仗人勢,自作聰明。」
蘇良臉色略微一沉。
這混混這是在告訴他,現在仗著攸悠和她手裡的槍並不能解決什麼問題,畢竟機會常常有,攸悠等人卻不是常常都在的。
「仗勢沒毛病,但是欺人……」攸悠卻晃悠悠的走到蘇良前面,那姿態要多隨意有多隨意,要多從容有多從容。她正臉面對男人,怪笑著反問:「就有點噁心了。」
男人臉色一黑,顯然是被攸悠噎的夠嗆。空氣開始凝固,氣氛也是一觸即發,在場的客人們大氣都不敢出一下,低著頭很怕殃及自身。
攸悠倒是看起來毫無退意,嘴角始終帶著一抹笑,就是這絲笑容,讓男人心裡沒有底。
他的臉色陰沉不定——好像是在權衡著什麼。
最後,他沉著臉,乾脆利落的做出了決定:「……我們走。」
……
槍械,不是一般人能夠配備的。
更何況,這是在安全區里。
敢在安全區里拿槍唬人的人,不是不要命了,就是真的有駭人的背景。
要麼他們殺人合法,要麼就是「法律管不到的」。
而這二者,都不是一個混混能惹得起的。
……
人魚屠殺爆發之後,世界分崩離析,很多古老的文明毀於一夕。在文明時代,軍火庫本來就屬於機密,人魚爆發后,相關資料或者被遺失或者被摧毀,相關人員死亡殆盡,不少軍火庫所在的坐標都再無人再知。
臨時政府建立之後,設立了初代安全區158個。2298年世界政府成立,同年建立包括清水區在內的第一代安全區79個,2300年5月份建立第二代安全區79個,2305年6月份建立第三代安全區63個,2314年6月份開始,陸續建成新區36個。
但是,不論是臨時政府還是世界政府建立的安全區,都沒辦法解決同一個問題——就是安全區內資源的匱乏。而對於黃金路中資源的再利用,就顯得尤為重要。
每一個安全區,每年都會派正規軍前往黃金路搜集資源以滿足安全區的日常需求。而這些軍人在搜集資源的同時,也還有另外一個任務——就是尋找從文明時代遺留下來的軍火庫。
安全區能夠生產槍械,但是受冶鍊材料、冶鍊工具、技術開發等一系列的條件限制,每年的產量很少,甚至不夠裝備正規軍。而在這個各種組織野草一般瘋長的時代,被走私、被私藏的軍械,更是多的數不過來——而政府卻已經無力控制。
世界的百分之70被水覆蓋。人魚從海里來,數量驚人,就算世都政府每年都會掃蕩大批人魚的巢穴,但是人魚的數量卻始終不見減少。這樣一來,軍火顯得尤其的重要。而安全區內能夠利用的資源太少。以至於軍隊的大部分軍備,都是來自黃金路中的軍火庫。
人類,在戰略性啃老本。但是這個老本啃得環保,啃得有效率。
當然,也啃得無奈。
……
「混混要敬業啊,還有那——么多東西沒砸完,怎麼能就這麼走了呢?」攸悠挑著眉頭,拖著長音,一臉挑釁,驕傲的像只孔雀。
蘇良知道,這女人現在絕對是在搞事情。她就是希望把事情鬧大點,然後好在別人腦袋上開幾個洞——可是這是安全區啊,誰都知道那槍不過是個擺設,人家雖然慫了,但也不是非慫不可——任誰都知道,你拿著槍在安全區里沒有用,因為世界政府不允許在安全區內殺人。
世界政府的法律,在黃金路里是一紙空文,但是這可是安全區!這裡是世界政府的地盤!
「你想怎麼辦?」令人意外的是,男人竟然鬆口了。一臉不善的回頭看向攸悠,眼神雖然恐怖,但是語氣卻不似對蘇良那樣強硬了。
「好,東西已經砸完了,現在咱們開始講道理。」攸悠伸出五個手指,然後笑盈盈地說:「五萬塊,不算多吧?」
五萬塊。其實這個數字,是攸悠觀察了被毀壞的東西總數,大概估計出的價格。雖然偏高,但是相差不大。畢竟不僅僅是桌子椅子,就連音箱、櫃檯都已經被砸壞了,這一些是完全不能靠修繕就能恢復的。
最重要的是她家蘇良小乖乖都被嚇到了,不收精神損失費怎麼可以。
「你覺得,我會給?」男人怒極反笑,轉過身,表情已經十分恐怖了。
攸悠輕笑一聲:「好啊,嫌貴?我給你打個折吧~」她的語尾輕快,但是下一秒聲音卻隨著表情急轉零下:「——骨折怎麼樣?」
女人忽然惡劣的態度,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而其中最不安的,大概就是蘇良了——因為此時攸悠臉上的表情他見過——在那個雨夜,在這個女人掄著機槍射殺人魚的時候,她的臉上就是這種表情!
用輕佻壓抑著憤怒,用冷漠克制著瘋狂,殺意如漩渦一般很深很沉,但是它真實存在!蘇良毫不懷疑,她真的敢開槍!
「……臭娘們,夠膽!」男人一聲爆喝,嚇得在場的客人們瑟縮成一團——氣氛劍拔弩張,眼看就要打起來了。
蘇良終於按捺不住,一個箭步攔在了攸悠和男人之間,展開了自己守護和平的雙翅:「沒事沒事,誤會誤會,讓他們走吧,這裡我收拾就可以了。」蘇良賠著笑,那語氣讓他顯得很卑微。
攸悠微微一愣。她顯然也沒有想到,在黃金路里一言不發射殺人魚的蘇良,在安全區里竟然又慫又軟——但是既然蘇良開口說讓他們走,攸悠自然不會再說什麼,聳聳肩,把槍收起來,轉過頭看著那男人,這時候攸悠的臉,是很認真的:「你們可以走,但是,不要再來了。不然,就算是安全區,也保不住你們。」
混混們沉默著,然後離開了。
「……」攸悠一直瞪著眼睛看著他們離開,那模樣似乎是對方只要走回來一步,就會衝出去把他們吃掉。
……
六街酒吧,二樓貴賓房——
眾人在沙發上落座,蘇良給幾人上了茶。
看了一圈,除了那老頭以外,都是他認識的人。
攸悠、那森、符桐。這三個人正是在黃金路里偶遇的車隊領隊,一路上蘇良受了他們不少照顧。
和上次的便裝不一樣,這次三個人都穿了制服——烙印著他們組織徽章的純黑色的制服——他們的徽章看起來像是三個X交叉在一起,單單是看著就覺得果斷凌厲。
但是……看他們的著裝這麼正式,恐怕並非是來和自己敘舊的吧。
……
蘇良看著老頭。
他有一種直覺,這老頭絕對不是普通人。花白的絡腮鬍看起來是經過了細緻的打理的,稀疏的頭髮,卻並沒有給人滑稽的感覺。不管是坐著還是站著,他都挺直了腰板,看起來精神十足,頗有領導風範。
果然,四個人之中,最先開口的,正是那個老頭。
「蘇先生,我是ASOU-5特行組的組長,我叫梅煒·馮,很高興見到你。」老頭伸出手,有力的和蘇良握了一下。
原來是BOSS級人物么?蘇良在心裡暗暗的想著,臉上掛著微笑:「梅先生,你好。」
短暫的沉默,梅老頭開始盯著蘇良看。
蘇良覺得自己被這樣的目光注視,整個人都好像要變得透明。而這種被人看透的感覺並不讓人喜歡。
終於,在蘇良幾乎承受不住的時候,老頭收回了目光。
「蘇良,聽說你救了那森和攸悠一命……在此,我誠摯的對你表示感謝。」老頭站起來,不由分說,很有力量感的,向蘇良微微一鞠躬。
蘇良受寵若驚,慌亂的想要站身,但是在他做出反應之前,這老頭就已經坐了回去。於是蘇良禮貌推讓的表情都沒來得及做,整個令人尷尬的強硬的感謝就已經結束了。蘇良有點窘迫的坐在那裡,老頭卻已經開始進行下一個環節了。
他遞給蘇良一張名片,上面只寫了一個電話號碼,沒有信息,沒有條碼,甚至沒有署名。蘇良雙手接過,心情複雜——總覺得這張名片的分量有點重,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梅老頭繼續說道:「這是我們辦公室的電話,如果你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可以聯繫我們。我們願意無條件幫您一次。」
這無疑是一個天大的禮物,擁有攸悠那種程度的組員,這樣的組織肯定是一座巨大的靠山。而此時蘇良手中的這張卡片,無疑會成為蘇良的保命符。但是蘇良卻只能苦笑——他可不希望自己有一天,會使用這張卡片。
「我們這次來,不是因為上次黃金路里的事情。」談話到了現在,蘇良甚至沒有機會說話,梅煒甚至都沒有給蘇良任何機會來回應他。然而一切都是那麼自然,彷彿在這個屋子裡,有權利說話的,本來就只有這個老頭一個人。
符桐遞給梅老頭一個紙包,而梅老頭把它放在桌面上,推給了蘇良。
不知道為什麼,蘇良有點抗拒去拆開這個紙包。因為以他對ASOU-5特行組的認識,這群人是一群比恐怖分子還要恐怖的傢伙,再加上自己對黎叔提起這個組織時候黎叔的反應……誰知道紙包拆開之後會不會露出數字正在減少的炸彈——據他所知,攸悠那個女人就敢在不斷晃蕩的車廂里枕著炸藥包睡覺。
深呼吸之後,蘇良到底還是打開了紙包。
還好還好,只是一個筆記本。
等等,筆記本?蘇良眨了眨眼——他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是筆記本。
因為普通,反而覺得很奇怪好伐?
「我們是為了把這個歸還給你。」梅老頭微微一笑。
蘇良徹底懵了,仔細辨認了一下,吶吶道:「這個,好像不是我的。」
梅老頭沒回答,而是默默地把筆記本翻開到最後,然後把其中寫著的一段文字指給蘇良看。
很秀氣的字跡,一如它主人的好脾氣。映入蘇良的眼眶,讓蘇良覺得耳目一新。
但是短暫的視覺享受之後,蘇良的目光,卻變得震驚起來。
「羅淞……?」
從他的口中,用疑惑的語氣,不自信的吐出了這樣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