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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簪纓世家入祠堂

  因新婚的關係,謝玘有了三日的假。今兒是最後一日。

  一早新婚夫婦按規矩同去養怡院向老太太請安。各房陪著老太太說了些話后,都被老太太遣散了,只留了謝玘和秦妙夫婦。

  謝老太君慈愛地牽起秦妙的小手,帶著她出了正廳,彎過一座石橋,行過一叢花圃,便來到了一處清雅之地。

  這是一進的院子,沒有影壁,照著路程應還算在養怡院內。門前端放著兩座祥瑞之獸,齜牙咧嘴,如是在夜間,頗為怖懼。門檐上首赫然寫著三字楷書—謝家祠。原來此地是侯府供奉先祖的祠堂。

  秦妙跟著老太太往裡走,謝玘亦是跟在後頭。進門后的小院子不大,四棵雪松撐起碩大的枝丫,安穩地紮根在院子的東南西北角,也遮蓋住小院一半的日光。再往裡,走上三級石階,跨過高高的朱紅門檻,迎面而來的即是滿牆排位,著實震撼了秦妙一把。

  秦家根基淺,往前追溯三代還是只是杭州城外的一個農戶。秦家能有今日,只不過是當年秦老太爺體弱不宜務農,就被家裡人送到城裡的店鋪當夥計。老太爺腦子靈光,為人本分,得了東家的扶持,才一步步有了秦家獨擋一面的格局。后老太爺積勞成疾撒手人寰,秦老太太當家主事,愣是將老太爺留下的基業給翻了個個兒,再加上兒子得力,秦家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秦妙心想,早就聽聞謝家是簪纓世家,祖上跟著太宗馬上打天下,頗為風光。耳聞不如一見,眼前這一尊尊紫檀木雕制的牌位,如同一張張功勞簿般,活活將秦妙壓得有些胸悶。看來眾人總說自己是高攀,往常還不覺著,今兒連她都不得不覺得自己比美人公子矮了幾分。她抬眼瞅了眼站在自己身邊的謝玘,心裡莫名有些沒來由的憋屈。

  謝老太太當然不是來給秦妙施壓的,她有她自己的思量。這不,領著謝玘和秦妙點燃清香三支,虔誠叩拜後上香,嘴上還念念有詞。謝玘和秦妙二人一左一右地隨著老祖宗跪在牌位前的蒲團上,頗為正色地叩拜。

  晌久禮成,老太君才喃喃開口:「阿暖,這是咱們謝家的祠堂,今兒一來給謝家祖宗們磕個頭見個禮,具體入宗祠的事我已讓人安排了。」這話雖說是對著秦妙說的,可秦妙卻明明白白地瞥見老太太有那麼一瞬看向了身旁的謝玘。

  「二來呢,主要是見見大郎和大郎媳婦。阿玘的爹娘走得早,也沒來得及看到阿玘成家立業。不過如今見了,想必大郎在地底下也是跟著歡喜的。」老太太繞過面前的蒲團,兀自走向放置在前面幾排但有些靠邊的位子,指著不太顯眼的兩張牌位繼續說道:「大郎,阿玘終於有了媳婦了。你的心愿也算是落了一半了。」

  老太君拿起其中的一塊牌子,用手上的娟帕仔細擦拭著上面不太多的塵埃。許是屋內的清香熏了眼,也許是心中的不痛快再也無法抑制,老太太的聲音有些哽咽:「大郎,好好看看你家兒媳婦,多標緻一人兒。往後阿玘有了阿暖照顧,你就放心吧。」

  看著此情此景,阿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娘親,心中本有些悵然的情緒被老太太所感染,也不禁紅了眼落了淚。她也走上前,從謝老太太手中取過公爹的牌位安置好,小心攙扶著老太太回到謝玘邊上。

  她意外地看到總是冷色冷麵的謝玘,也同樣紅了眼。謝玘緊抿著嘴,像是憋著很大的一股勁,而袖口的拳頭緊緊地攥著。而一瞬間他又鬆了拳頭,擰鎖的眉頭也鬆了,可不知為何秦妙總覺得鬆開后的謝玘給她一種荒唐的不自然。

  隨後二人陪著老太太回了養怡院正廳,謝玘因前院有事託辭離開,秦妙留下來又陪老太太說了好一陣子話,看老太太的愁容淡去后才行禮離開。

  回去的路上,秦妙有些悶,腦中反覆回想著方才謝玘只是一瞬的神色變化,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正思忖間,離她的朝露院不遠處正上演著一場鬧劇。

  只見一青衣姑娘叉著不算粗的小腰肢,正對著一個四十開外的老媽子嚷嚷:「秦媽媽,再怎麼說您也不能吃了夫人的那份啊。回頭朝露院找上來,我可怎麼交代吶…」

  一旁的秦媽媽卻不緊不慢地剔著牙,滿不在乎地說著:「我說小三,你大聲嚷嚷什麼啊。沒事都被你喊出有事了。不就是一碗冰糖雪梨水么,又不是什麼金貴的,你們再燉一盅不就得了。」

  約莫是急了,小姑娘說話間都帶著哭腔:「媽媽,那湯水我可是花了一個多時辰才燉好的,哪裡還有再來一盅。您有侯爺撐腰,可我們有什麼呀。往常您蹭吃蹭喝也就算了,那是侯爺還沒夫人。如今新夫人來了,一個不高興,我就是吃不了兜著走。您…您…這不是為難我么!」

  「嗨,你個小蹄子。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什麼叫我蹭吃蹭喝。那都是應當應分的!連侯爺都是吃我的奶長大的,如今我喝個湯水就得被你個小丫頭片子擠兌。新夫人還沒發落你,我就頭一個讓你好看!」

  小姑娘的臉漲得通通紅,直接一屁股蹲地上開始抹淚。老媽子斜了記眼皮,隨地啐了一口,二話不說拍拍屁股走了。可憐了那姑娘,對著地上的食盒,又是一通好哭。

  紫萱上前輕聲問秦妙:「夫人?」

  「暫且擱著。」秦妙又看了眼還蹲在那裡的小丫頭,又回頭和紫萱吩咐了一聲:「你去和廚房說一聲,就說我突然不想喝冰糖雪梨水了。」

  紫萱本想著,按秦妙以往的性格,哪忍得了這般刁奴。當下也不好多說什麼,就直接改了小路親自去了趟廚房。

  等回了朝露院交差時,就看到秦妙和李嬤嬤還有玉露都在,就等著她一個了。

  「怎麼去了那麼久?」紫萱還沒到眼前,秦妙就問她。

  「夫人,我已按您的吩咐和廚房說了。順便留在那兒和廚房裡頭的人聊了會天。」

  秦妙會心一笑:「就知道你門兒精。怎麼說,探出什麼來沒有?」

  原來今早秦妙主僕幾人在院中見到的秦媽媽是謝玘的乳娘,在侯府里快二十年了。謝玘出生后本有兩個乳娘,其中一個在十年前已隨著自家丈夫回了鄉下,而秦媽媽死了丈夫成了寡婦,就乾脆帶著兒子留在了平陽。兒子在謝家莊子上幹活,如今也當上了小管事。秦媽媽呢,年紀大了,本也該隨著兒子去莊子上享享清福。可她不知為何,一直就待在侯府。

  謝玘小時候不好養,大房白氏又是個不太會管孩子的。於是三歲前,謝玘基本上是跟著秦媽媽大的,故而即便秦媽媽終日在府里閑著,謝玘也沒多說什麼,還是給她和謝老太太身邊謝媽媽一樣的月例,逢年過節還有節禮。也是仗著養育謝玘的那份功勞,秦媽媽在下人房裡基本上可以說是橫著走,連執掌中饋的二房孫氏礙於她的特殊身份也沒敢妄動。

  「我聽廚房裡的幾個伙頭說,那秦媽媽老是在府里東蹭西揩。侯府本也不差這點錢,只是她這時不時一鬧,府里下人們就很難做事。就好比今日我們院里的冰糖雪梨水,夫人您是發了善心免去了那小丫頭遭罪,可若是換個嚴厲的或是不明事情的主子,小丫頭肯定得挨罰,指不定還得罰廚房伙頭。要是府里再有什麼重要宴請,可不就得亂了套了…」紫萱將自己打聽的消息一股腦地都和秦妙說了,可秦妙卻半天沒給什麼反應。

  紫萱敲了敲桌子,不解地問道:「夫人,您到底怎麼想的。難道就這麼讓她橫著?」

  「早前我還想躲懶,不想過早干涉侯府的事兒。看來,你家主子想躲也是躲不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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