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秉燭夜談未成行
午間的小插曲並沒有影響秦妙打算與自家夫君進一步感情升溫的游湖計劃。二人吃完晚膳,天色尚未暗透,秦妙主動邀請謝玘陪自己到府里的小花園轉轉。
盛夏晚間的花園,眾芳吐露蕊珠,暗香浮動悠揚。秦妙陪著謝玘並肩而走,沿著花徑散步。
「夫君,近日湖裡的荷花開得極好。可否陪我一賞?」二人此時已踱步至湖邊,清風徐徐,荷香縈繞,秦妙便開門見山不再閃躲。
謝玘抬眼往腳邊的湖中望去,岸邊多了幾盞風燈,衍射出朦朧的熒光,照在半湖的荷田上,婉約可見菡萏挺立水間,搖曳生姿。
湖岸邊停靠一小舟,早有小廝手執燈籠等候在此。謝玘輕聲笑了,「原來夫人是早有準備。」如此一來,也頗為好奇地先行上了小舟,伸手接著秦妙一併下來。
秦妙低聲吩咐了小廝,順手將其手中的燈籠接過來。小廝很知趣地上了岸,把小舟留給兩位主子。
「夫君可會搖舟?」小舟很小,秦妙只能掬起雙膝,將裙衫重新整理一番。
「自然。」說話間,謝玘已輕扶槳葉將小舟駛離了岸邊,悠悠揚揚地往荷田盪去。
人說風流倜儻應在當下,眼前是自己的美人公子,擦身而過的玲瓏蓮葉,這樣的良辰美景怎可無好酒助興!
秦妙如變戲法般的從身側取出兩個小壺,朝著對面的謝玘晃了晃。「此情此景,怎能無酒。」
謝玘雖好風雅,但卻不曾好酒。年少沙場拼殺之時,也未與軍中男子一般,養成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習慣。而眼前的女子,手持酒壺,在昏暗的夜色中隨性仰頭,花香酒香女兒香,這樣的風雅樂事,引得謝玘也躍躍欲試。
喝了一大口后,眼前的女子言行頗為興奮:「真是好酒!夫君知道么,這是我爹爹自小為我在桃花樹下埋入的一品女兒紅。這次上京一併都被我帶來了侯府,平日里我都捨不得喝,今兒是第一回開封。」說完又小酌了一番。
「你愛喝酒?」謝玘也喝了一小口,南方的女兒紅果然香甜,就像南方女子般的婉約風雅。不似北方的高粱酒,熱辣爽口,像極了北方男子的狂烈豁達。
秦妙宛然一笑,「高興時便愛喝上幾口。」
「哦~那目下你算是很開心?」
「那是自然。上有皎皎陰月,下有悠悠荷香,再有夫君作陪,怎麼不樂?」今日的謝玘依然的俊逸非凡。朦朧夜色中的臉龐,好似比白日里多了分溫暖,少了些冰冷。這樣的謝玘,讓秦妙很是沉醉。面對如此直白的仰慕,謝玘只是笑了笑,不作其他。
秦妙時不時會和謝玘說話,謝玘偶爾興起會回應幾句,更多地時候都靜靜地聽她說話。小舟悠悠,盪入荷田的深處,周遭的一切變得靜謐安詳。謝玘歇下手中的槳葉,任由小舟在蓮葉間暢遊,自己則往後一仰,閉目休憩。
「夫君,我能問你個問題么?」秦妙單手支起腮幫,盯著手中的酒壺,並不去看向謝玘。
謝玘的鼻翼間發出輕弱地「嗯」聲,有些懶散。秦妙也不去管他,只當是說給自己聽。有些話,她已經躊躇了很久,實在是不吐不快。今夜她是備了十足的勇氣,否則也不會用上嫁妝里的女兒紅為自己壯膽。
「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我們長大后第一次見面是在月滿樓。那時你正義凜然地站在我面前,讓我向那個姑娘道歉。呵呵…」秦妙不自覺得輕聲笑出,眼中是滿滿的回憶。「那時我就看呆了,從未見過像你這樣,陰陰是生氣的人,卻連生氣也生得那麼好看。」
「後來陰差陽錯的,自己居然嫁給了你,成了你的妻子。你知道么,你來我家迎親的前一日,我翻來覆去一夜未眠,總覺得老天怎麼這麼青睞我秦妙。其實你不知道,即便是此時此刻,我依然心裡有種難言的不真實感,覺得這一切來得太美妙,會不會是曇花一現。」她頓了頓,又灌了自己一口酒。
秦妙仍在斷斷續續地對著滿眼的蓮葉訴說這自己的心事,漸漸聽到船頭想起均勻的呼吸聲。
謝玘睡著了…
如此也好,秦妙苦笑了一聲。
「每次看到你,我都很歡喜。可卻也很無奈,因為我在你的眼裡看不到我自己。大嫂說,如果一個男子喜歡一個女子,他會呵護她,事事以她為先,最重要的是,他的眼裡和心裡都會有她。」說話間秦妙將目光轉向船頭的謝玘,眼中悵然。
「我怎樣才能走進你的心裡呢?」低聲呢喃一句,又是仰頭一灌,女兒紅喝完了。
近處的蓮葉酥酥痒痒地惱著秦妙,遠處的蛙聲也無聊地低鳴著。秦妙的心往下沉了沉,眼角也慢慢濕潤了。昏暗的燭火下,無法看清她臉龐上的無措和無奈,晶瑩的淚水如同蓮葉上的露珠,輕輕一碰,就簌簌往下滴。
等到月兒躲到了烏雲間,謝玘似有蘇醒的跡象。她偷偷地用袖子擦乾面龐,只輕聲地詢問:「夫君醒了?」
小舟又搖曳了起來,只是這次換成秦妙執槳,不過須臾間便出了荷田。上岸後秦妙近似沉默地提著燈籠,走在前面。而
謝玘也安靜地跟著她,只是臉上不再冰冷如常,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悵然和無奈。
回到朝露院內,已是夜深。二人分開各自洗漱,相安無事地躺上拔步床。
許是喝了酒的緣故,秦妙很快便進入了夢鄉。她睡在里側,只留了一個背影給謝玘。夏日的寢衣單薄,隱隱可見她小巧圓潤的肩頭,一襲青絲散落在枕上,好似還帶著游湖余留的荷香。
謝玘下意識地想去觸碰她的髮絲,更想去安撫她那有些消瘦的肩頭,可手伸出去半晌,還是收了回來。翻過身子改為平躺,怔怔地望著床帳。
謝玘,你真想與她就此一輩子么,不親不昵,過水無痕?他也有些無措,睡得極不安穩。
夏日,總是讓人這麼捉摸不透。前半夜的安詳,卻無法預示了後半夜的暴動。丑時剛過,黑夜中便閃過一絲白色的光電,如幽靈般地竄入房中,一下子將入睡的人們驚醒。沒等心中的慌亂過去,便聽到由遠及近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轟隆聲,震得天崩地裂。
秦妙一嚇,就從床上蜷縮起來,將被子緊緊蒙住自己的腦袋,瑟瑟發抖。謝玘本就睡得淺,被外頭的雷電驚醒后,側頭便看到身旁捲起的一團被子,正在抖動。
「你怎麼了?」
話音還剛落,就聽到外間今日守夜的紫萱正往裡屋小跑而來,站在床帳邊著急地問:「小姐你還好么?」知道秦妙從小就怕打雷,情急之下,紫萱都忘了叫她夫人。
謝玘撩開床帳,直接問道:「怎麼回事?」
「回侯爺,夫人自小就怕雷雨天,所以以往都是奴婢陪著她,如今…」紫萱很是焦急地往床帳里張望。只見謝玘揮手讓她退下,只說自己會照顧秦妙。紫萱還是很不放心地一步三回頭。
秦妙仍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雖說夏日的棉被頗為單薄,但如此蒙頭蓋著,早已呼吸困難,全身濕透。可她不敢露出頭來,縱使謝玘想掀開被子讓她透透氣,她也死死地拽進被子不讓他動。
最後還是謝玘花了大力氣,才將秦妙從被子里撈出來,而此時汗水已弄濕了她的碎發,雜亂地貼在額頭和脖頸,一雙驚恐又無辜的杏眼望著他,好似當年西北樹林里見到的那隻受傷的小鹿,驚懼不已。
許是這般的模樣太惹人憐愛,謝玘毫不猶豫地將她攬入自己的懷裡,將她的臉深深地貼近胸膛。而秦妙眼下也無心消瘦美人公子的偉岸身段,只像找到了安心之所,將自己全身心地揉進那個港灣之中。
夏日的雷電總是來得快去得快,在二人隙隙相貼之中,秦妙很快又安睡了,一覺睡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