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禪位
宣和七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清晨時分，蔡松山被凍醒過來，睡覺的密室里東南角的水桶已經凍破，冰塊在地上扭曲凝結。
這一夜，道君皇帝趙佶在眾人走後，和幾個心腹太監反反覆復的去看那幅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世人傳言道君皇帝對得道成仙的執著、對李師師的愛戀、對書畫的痴迷要勝過皇位。
可是真要放棄這至高無上的地位與權力，他又如何捨得呢？事已至此，怪誰都沒有用了，怪童貫嗎？童貫只是一個宦官，雖說是李憲的徒弟，可他比起李憲和之前的王韶他們差得太遠了。怪种師道和劉延慶嗎？這些人都是明事理會做人的，知道朝廷最忌諱什麼，是最聽話的人。怪李綱嗎這時候敢說話敢出來應對的，也只有這位脾氣火爆的主了！
太子能做好嗎？道君皇帝沒有信心，「要不還是傳鄆王趙楷明日一同進殿議事！」
身邊的太監沒有遲疑「遵旨！」
看著太監出去的背影，道君皇帝又搖了搖頭「鄆王和朕一樣，文勝有餘，武略不足！其餘的皇子，叫什麼來著？」
「官家問的是哪一位？」
道君皇帝想了想「就是那個愛好騎馬射箭的，嗯，想起來了，是韋妃生的！」
「皇九子趙構，康王殿下！」太監不知道道君皇帝是什麼意思，先是提起鄆王趙楷，接著又提起康王趙構，難不成要廢了太子？
「嗯，康王武略有餘，文嘛，也過得去！朕應該早讓他出去歷練，何至於現在無人可用！」
「官家的意思是？」
道君皇帝回過神來看了看太監們「朕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對了，你們可願意跟隨朕去江南啊？」
「官家到哪兒，奴才們就伺候到哪兒！」
「官家可是仙體，伺候官家是奴才們的福分！」
道君皇帝嘆了口氣「唉，要真是仙體，我便能呼風喚雨把金人趕走了！這一走，咱們興許就待在江南了！你們當真願意？」
「奴才們願意！」
「可朕不願意，這繁華的汴京城，這延福宮，還有這數不清的書畫珍寶！朕捨不得！」
太監們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應對。
太子趙恆早已醒來，不過他不睜眼，而是聽身邊太監們的反應，此時的皇位是個燙手山芋，誰知道金國人會不會直接打到汴京，到時候父親躲在江南繼續做皇帝，自己卻要死在金人手上。
只聽得殿門外一個聲音高叫著「你們這些太監，是怎麼伺候太子的？趕緊把太子的冠冕龍袍給穿戴整齊，就算是抬，也要把他抬到龍椅上！」
這個聲音不是來自李綱，而是太子的心腹耿南仲，太子一聽當即就跳起來了「耿南仲，你是何意？想把我放在火上烤？還是要落井下石？」
面對太子的質問，耿南仲十分平靜，淡淡地說到「我進東宮來的路上，已經有太監分別取請鄆王和康王了，太子不想做皇帝，未見得鄆王和康王就不肯！太子飽讀史書，一個廢太子的下場，不，一個臨陣逃脫不肯擔當的廢太子，會是什麼下場？恐怕到時候臣都要落井下石了！」
太子一咬牙「那便只有繼位了！耿先生，那鄆王和康王那邊，務必要把他們擋在殿門外。我這就去準備！」
耿南仲拉住太子「太子，不可，你還得繼續昏睡！你此時如果平靜地去接受官家禪位，官家十有八九要變卦。你不能表露出你願意接手皇位，你的繼續昏睡，到了殿上，他們把你弄醒了，你就哭，反正就一直哭！」
「耿先生，你去找萬先生，一定要把鄆王和康王擋住，切記不得傷害他們，也不能殺人！這是底線！」太子說完便繼續躺下裝睡。
耿南仲來找萬雲龍，在半路便遇上了，二人相視一笑「大事快成了！」
「這時候，擋住鄆王，就讓新來的那小子去，有勞萬先生去勸康王，康王是個有自知之明的，絕不會在這個時候真的進宮！我負責保護太子殿下！」耿南仲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好，萬雲龍都自愧不如。
從龍之功是耿南仲的，臟活讓新來的蔡松山去干，蔡松山萬一失手打死人甚至殺了鄆王，就更好了。而萬雲龍不需要去正面和鄆王開干，也樂的去勸十八歲的康王。
蔡松山此時鼾聲如雷，萬雲龍只得破門而入「快起來，蔡公子！咱們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請你務必在上朝之前把鄆王擋在集英殿門外！務必，要是鄆王做了皇帝，咱們就白瞎了！」
蔡松山伸了個懶腰「萬先生何必大驚小怪，真的這麼緊急，早就派你去把鄆王人頭取下來了！這時候派我一個剛來一天的新人去攔截鄆王，是看得起我還是讓我背鍋？或者說是太子和你們這群人辦事壓根就不靠譜？我還是繼續睡覺好了！」
「蔡兄若是這樣想，我也無話可說，那就煩請蔡兄去勸康王，我去攔截鄆王！康王此時應該還在王府，蔡兄就是再睡半個時辰也能來得及！我安排人來給蔡兄帶路」萬雲龍說的認真，轉身要走
「萬先生，蔡某戲言而已，承蒙你們看得起，攔截鄆王的事就交給我了，我也不是莽夫，我自有辦法攔下鄆王！」蔡松山裹著棉被跳了下來拉住萬雲龍
萬雲龍回頭嚴肅地看向蔡松山「蔡兄，鄆王還有半個時辰就到了，此事我就信了蔡兄了！要是敗了，咱倆就一起陪著太子死無葬身之地了！」
「有我的武藝加上萬先生的智謀，怎麼可能敗呢？萬兄且放寬心！」
萬雲龍雙手緊緊握住了蔡松山的手「拜託了！」
太子趙恆被抬進集英殿的時候，道君皇帝的眼神卻還是看向殿外，李綱等人也下意識的看了看殿門外，並無異常。
「官家，太子已然昏迷，要是不請來太醫醫治，恐怕？」蔡京還是第一個發話，他知道皇帝此時還是想著鄆王。
「不錯，臣認為不如召來諸位王爺一同商議，如若太子不能理事」
沒等王黼說完，李綱立即衝上去要打人，周圍的耿南仲等人立即把他給拉住。
「太子自然會醒，你們且放手，待我去掐太子人中！」李綱雖被拉住，可這些文弱之人哪裡拉的住，李綱一把掙開便去掐太子人中。
太子本是裝昏，哪裡經得起李綱猛掐，一下子便疼醒過來哭喊「兒臣不敢僭越！兒臣懇求父皇坐鎮汴京，兒臣願領兵退敵！」
皇帝和太子都是明白人，大臣們也不遑多讓，什麼不敢僭越，領兵退敵，都是虛的，皇帝這頭分明還在等鄆王趙楷，太子哪裡敢說其他的。
「鄆王已回府，並上表請官家坐鎮汴京！」門外一個太監拿著墨跡未乾的表文跑了進來，道君皇帝差點從御座上跌了下來。
太監把表文遞上去，道君皇帝顫抖著看著，果然是鄆王的筆跡，而且筆跡流暢，不像是被人脅迫的。
看完表文道君皇帝無奈地指向太子「朕決心已定，傳位於太子，諸位王公大臣可還有異議！」
蔡京等人本來準備反對，可一想到金國人橫掃河北，便又忍了回去。
張邦昌此時倒是第一個恭賀皇帝和太子「官家聖明，太子年富力強素有賢名，必能讓大宋盛世福澤綿長！」
李綱瞪了張邦昌一眼「如今國難當頭，張大人如此粉飾，是何居心？」
朝中的大臣，不少人都見識過李綱的拳頭，張邦昌身子往旁邊一偏，連忙躲開。
道君皇帝面子上掛不住出來打圓場：「諸位不要爭吵，如今金人來犯，太子深得民心，由太子來帶領大宋軍民抗擊金人，是最合適的。所以必須要給太子一個最好的名分！那便是讓太子趙恆繼位為君！」
太子趙恆應聲跪地痛哭「兒臣願用性命為父皇分憂，這千鈞之擔，兒臣如何擔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