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嘗試
老舊的鐵門發出嘎吱的聲響，被用力拉開。
希爾斯感覺自己的肩膀遭到重重一推，便跌跌撞撞地倒了進去，好幾個踉蹌后才站穩。
伴隨著靴子和皮鞋輕拍地面的敲擊聲，紅髮女子和幾個西裝男魚貫而入，手上拉著那個銀色的行李箱。
「東西你們拿到了，我的老師呢？！」
「別著急小可愛。我們得先驗貨。」
紅髮女端起希爾斯的下巴，不過動作不怎麼柔和，隨後將其狠狠推到了一邊生鏽的座椅上，看向一邊的黑西裝：
「看好他。」
兩個雙眼鑲嵌著黑色鏡片，像是集成墨鏡一樣的魁梧男人站在了希爾斯面前。這位少年摸著生疼的屁股還想說些什麼，但只能含了口唾沫咽了下去。
這處空間像是一個簡陋的手術室，中央擺放著一個生鏽的金屬台，剛好能容納下一個成年男子。而一名身穿皮質圍裙，像屠夫勝過醫生的男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你們超時了三分鐘。這和約定的不符。」
「加錢而已，別忘了我們是誰。」紅髮女子將銀色行李箱輕輕一推，「而且這已經不慢了。趁著九科那邊還沒發現，東西取出來我們會立刻付錢給你。」
紅髮女子打開箱子，憑著機械手將裡面的屍體拎了出來，「嘭」地一聲放在了金屬桌上。
醫生輕哼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從牆角拿起一個金屬箱，打開后裡面是琳琅滿目的手術用具。
或者說，解剖工具。
解剖刀在他手裡翻成一片銀光，隨後輕輕按壓在屍體的胸口上，滲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趁著醫生「驗貨」的時間，紅髮女子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張開金屬下頜輕輕含了進去。
希爾斯的目光顫抖，在昏暗的燈光下掃視著眼前的幾人，卻不敢亂動。
「不要緊張，小夥子，我們說到做到。」
紅髮女吸了口煙，走到了希爾斯面前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側：
「這還得多虧你老師的渠道，當然，你也做得不錯。」
「我什麼時候能見到我老師？」希爾斯咬著牙。
「很快，比如……」
就在紅髮女還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後面傳來一聲血肉撕裂的輕響，一個沾滿了凝固血肉的儀器被醫生從心臟部位拽了出來。
「好了，處刑人動力爐。」
醫生用手術刀輕輕撥弄著動力爐上面鏈接的肉絲，目光中充滿了好奇。
紅髮女子眼前一亮，輕輕揉了揉希爾斯的頭髮，在後者恐懼的眼神中走向了解剖台：
「很好，給我。」
「這可是高級貨……黑市上也很難買得到的東西，來自於統治者們的高科技……」醫生「嘖嘖」地翻看著手上那個動力爐。
「行了，給我。我要查驗完整度。」
紅髮女子不客氣地將動力爐拽到自己手上，從金屬手臂中扯出一根連接線，插進了動力爐中。
手臂中傳來了輕微的處理器運轉聲音，一小塊結構打開，露出一枚紅色的LED燈閃爍著，在片刻后變成了黃色。
「黃燈，有缺損，不過還能用。」女子扯下連接線，眼中露出了一抹興奮之色。
「好了，你們該付錢了。」
醫生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提著解剖工具箱站在一邊。
「八十萬。多出來的二十萬是你們遲到的價格，一分也不能少……等等！」
言語間，他看到一個黑西裝掏出了手槍，對準他的腦門。
「我是黑市的人！你們不能……」
「嘭！！！」
黑西裝神色淡然地將槍揣回腋下槍袋中，神色淡漠。
突如其來的槍響將希爾斯嚇了一跳，他嘴巴微張，怔怔地看著那名解剖醫生軟倒在地上，腦門上多了個深紅的血洞，驚愕的臉上沾滿了自己的鮮血和腦漿。
「你……你們？」他驚恐地看著朝著他走過來的紅髮女，身子不住地顫抖起來。
「好了小夥子，你不會以為，這個義體醫生是我們的人吧？」
那隻泛著鐳射材質的機械手抓著動力爐，像籃球一樣在指尖打了個轉。
「處刑人系統的核心，罪策局和九科的壟斷科技……這消息傳出去，你覺得我們會怎樣？」
動力爐旋轉著，最後重新落入了手中。
「處理掉他。」
另一個黑西裝抬起槍口，對準了希爾斯的腦門，而紅髮女子頭也不回地朝著出口走去。
「喂！？等等！你答應過放過我和我老師的！你不能……」
保險栓打開的聲音讓他猛地一顫，仰視著黑西裝的眼中透露出一股絕望的情緒。
完了……
「等一下。」
女人的聲音讓希爾斯的眼中綻放出些許希望。
紅髮女停下腳步，去而復返，輕輕捏住希爾斯的下巴，左右打量：
「不對啊，你好歹也是在黑陵區混的，怎麼就怎麼純呢？或者說，純真？」
嘖嘖讚歎著，紅髮女拿著那塊核心，裝進了另一名黑西裝攤開的金屬箱中。
希爾斯再度一顫，面如死灰。
「行了，處理掉他，趁九科那邊沒反應過來之前，我們得離開這兒。屍體就扔在這裡。」
「是。」
黑西裝應下，就要扣動扳機。
這時，他看到一隻漆黑的小蟲停留在了他的鼻尖。
「什麼玩意兒？」
他猛地一揮，想將蟲子驅趕開，卻看到蟲子在他的眼前繞了一圈，停留在了槍口上。
剎那間，牆壁爆破，一根粗大的鋼鐵觸手瞬間將他手中的槍械碾碎，變形，寸寸推入粉碎他的手臂！
「啊啊啊！！」
黑西裝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倒在地上，死死捏著手腕，看著血肉模糊的前臂中插著扭曲的手槍。
「觸手！？」
在爆開的石塊和紅髮女的驚呼聲中，更多的觸手鑽了進來，將那些黑西裝手中的槍械和他們的掌骨一起捏成了漿糊，一時間慘叫聲連成一片。
一根粗大的觸手射向紅髮女，被其用兩隻手臂狠狠抱住，然而一股龐大的力量從她的手中傳來，她臉色一變，瞬間偏過頭去，那根瘋長的觸手狠狠越過她的頭側，擊穿了身後的牆壁！
「這力道！？」
轟！！！
鑽出觸手的牆壁整個撕裂爆開，在紅髮女驚懼的眼神中，一顆紅色的獨眼出現在一片煙塵中，偏頭看向她的同時，四根觸手上下左右螺旋封鎖向她的位置！
「獨眼？金屬觸手！？你是灰狐！！！」
紅髮女心中駭然，猛地矮身朝著一邊的出口逃去，身邊還有手的黑西裝抓著一把把微沖便打向灰狐的頭顱，但只傳來一陣叮叮噹噹的火花和子彈跳躍的聲響。
幻肢齊動，四面八方地擴散出去，輕易地摧毀了他們的手臂和武裝，最後齊齊抓向紅髮女，但在後者一個敏捷的翻滾下，轟然砸在地面上。
「菲斯！立刻撤離！重複一遍，立刻撤離！是灰狐！灰狐出現了！！！」
看著紅髮女朝著出口通道飛速跑去的身影，圖靈收回了幻肢，靜靜地看著她。
看著一簇金屬觸手在走廊中心密密麻麻地炸開，紅髮女的呼叫化為了尖叫，被瞬間刺穿了手臂和小腿，死死捆綁著送回到了圖靈的面前。
那是早就被種植在四周的子體中的一處。
在她驚恐的神色中，一根幻肢輕輕捏住她的那隻金屬手臂，在圖靈面前翻看著。
【你發現了新的知識。】
看著眼前的鐳射質感手臂，一段湖光組織中的信息出現在圖靈的腦海中：
胡德二型模塊義肢，產自邦加，黑市流通。基礎力量最高可達800公斤。在化纖組織中存在特別的外殼改良。
看完對方的義肢，圖靈又伸出手，抓住女人的金屬下頜，腦海中冒出另一段信息：
胡德兼容型下頜，產自邦加，黑市流通。用於提高義體兼容性和終端控制模塊。
看完了兩個曾出現在湖光資料中的機械義體，紅色的獨眼對上了紅髮女的視線。
「等……等等！我們和你沒有任何衝突！你想要處刑人動力爐？它是你的了！」
紅髮女扔出自己手中的金屬箱，被一隻幻肢抓住，另外兩隻幻肢湊了上去，用細緻精密的頂端爪子輕輕打開。
【你發現了新的知識。】
剛剛已經通過機械蟲將幾人對話納入耳中的圖靈並無太多的驚訝，操控者幻肢將金屬箱迅速封鎖后，抓在觸手上。
「我是化纖組織的八號外勤小隊的隊長！保住我的性命我可以保證你能換取白頭鷹的報酬！」紅髮女看圖靈沉默著沒有任何反應，忙慌不迭地又加了一句。
聽到紅髮女的話，又一段來自湖光的情報出現在圖靈的腦海中：
化纖組織基層活躍武力由八個外勤小隊構成，均是輕量改造者。其中二號和八號小隊隊長擁有珍稀的駭客能力，多次招攬無果。應對策略：捕殺。
這是湖光中央電腦中的原文。
因為能夠成為駭客的改造者不多，所以這個女人才這麼跟我說……
圖靈思考了一番，面具下傳來電燥感極強的聲音：
「你們從哪裡拿到的關於我的情報？」
「傭兵之間傳出來的……我們的情報網路也有收集您的信息。」紅髮女忍著劇痛說道。
不是湖光……嗯，湖光被我拿了命根子，現在不敢得罪我。
圖靈思索著，再度開口：
「把你知道的關於化纖組織的全部情報告訴我。」
紅髮女頓時鬆了口氣。
她知道，她的命暫時保住了。
隨後她眼珠一轉，就要開口。
「如果你是想等到你外面的同夥救你，或者向白頭鷹通風報信，那麼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不可能。」
在紅髮女駭然的表情中，他這才發現對方的其中一隻觸手上捏著一個人，被不知從哪來的無數小觸手纏得死死的，一對驚恐的雙眼沖著她不住閃動。
「菲斯……」
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另外，如果你想拖延時間，等待九科上門以求在混亂中保命，我可以更加明確地告訴你，我就是九科的人。」
紅髮女張了張嘴，組織好的語言頓時吞了回去，一時間沒能說出話來。
準確的說，圖靈算半個九科的人，而且在了解到這間屋子裡的談話后，他是準備要獨吞「處刑人動力爐」的。他真正的依仗，是散布在周圍五個街區之內的大量監控機械蟲。
看著紅髮女欲言又止，圖靈便不再理會，用自己背上的幻肢抓住她吊在身後，其他觸手飛速將房間內的火力武器全部收繳到一堆，再在一陣慘叫聲中掰下了幾個黑西裝的金屬手臂，丟到自己腳下。順便把紅毛的機械手也給折了。
「灰……灰狐先生？」
這時，一邊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圈的希爾斯小心翼翼地出聲。
圖靈扭頭看去，這個少年盯著自己的眼神中滿是驚懼。
「傑恩在哪？」圖靈向紅髮女發問。
他不介意幫人一把。
而聽到灰狐的發問，希爾斯眼中的恐懼消退了少許，帶著一絲期望看向了紅髮女。
「活……活著，我們把他關在了別的地方……」
「在哪兒？！我老師在哪兒？！」
希爾斯頓時頭腦一熱，雙眼赤紅地沖了上來，然後被幻肢擋到一邊。
活著？
圖靈敏銳地注意到對方的話語，像是在強調什麼。但自己並沒有詢問傑恩的死活。
這個女人大概率是在撒謊。因為她拿不準自己和希爾斯的關係，害怕被殺死泄憤。所以現在這個情況，對方可能吐不出什麼有效的信息，包括關於化纖組織和烏鴉的更多情報。
不如直接試試幻肢的寄生能力……
圖靈瞥了眼旁邊神情激動的希爾斯，沒再說什麼。幻肢探出抓過來一個黑西裝，背後竄出一根細小的幻肢瞬間插入了他的胸腔。
感應到子體的植入，圖靈操控著對方體內的子體，緩慢延伸，緩慢，緩慢……
噗嗤！！！！
在周圍所有人驚恐的目光中，無數機械觸手從男子的體內海膽般穿刺而出，四面八方炸開鮮紅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