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柳田瀨忠
「神國……」
圖靈嘴角抽搐，頓時有些不知作何反應。
反正他目前是不可能貿然接取這樣的委託，更何況是這種性質聽起來就很邪的東西。
他甚至懷疑，這車裡是不是還藏著什麼萬機之神，靈能教派之類的詭異東西。
在同核子傳教士一番充滿神棍味道下的復讀機攀談后，圖靈幾乎沒有得到任何信息，對方透露情報的前提是要自己信教，圖靈就此作罷。
至此，整個車廂都已經被圖靈探索完畢，圖靈還回到了護目鏡老人的位置，嘗試用手觸碰對方，沒有出現之前禁止觸碰的情況，並且這些「亡靈」乘客，都無法離開自己的座位。
目光掃過整個車廂，圖靈來到了車廂最後方。
透過最後面的窗戶，能夠看到漆黑的甬道和下方生鏽的鐵軌，每經過一段距離，就會出現兩枚沾染在鐵軌兩側的綠色燈點，隨著高速運作而划拉出流光。
接著，圖靈走到了車廂最前方，握住了門把手輕輕一扭。
伴隨著一種生鏽齒輪互相摩擦的聲響，車廂門「刺啦」一聲崩開了一道縫，在刺耳的嘶磨聲中，被圖靈緩緩推開。
前方是一個新的車廂，坐著又是各色不一的乘客：
身前擺著各種裝備箱子的黑色長發女人，眼熟，身形模糊。
一個穿著宗教氣息濃厚機械重甲的高壯男子，一個人佔了兩個座位，身形模糊。
一個捂著血肉模糊手臂的西裝男子，整個身體在微微顫抖，身形清晰。
一個金色長發的貴氣女人，雙眸鮮紅，腳邊放著一個金屬行李箱，身形模糊。
當圖靈走進這節新的車廂后，他還在門口發現了一條身長兩米的機械狗，安靜地趴在地上，同樣模糊。
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小心翼翼地走進了這節新的車廂，圖靈繼續朝著前面的車廂前進，卻發現已經無法打開下一節車廂的門了。
「目前的許可權，應該只允許我踏足兩輛車廂，也不知道我能在這輛車上探索多久。」
圖靈再度檢查了一番自己進入列車之前準備的定位器和攝影機，確認一切運轉正常后，他來到了這列車廂中唯一一個身形清晰的西裝男身邊坐下。
此人沒有頭盔，梳著油光發亮的大背頭，亞裔面孔，緊張的神色加上略微顫抖的身軀，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極不穩定的同時，還有些猙獰。
湊近了看對方那隻血肉模糊的手臂，圖靈目光微微一顫。
那是一隻血肉和鋼鐵混合的前臂，比尋常人的前臂要略長一些。
鋼鐵的骨骼加上血紅的肌肉，以及零碎的外骨骼和尖銳的鐵爪，這造型非常眼熟。
和妖械異常相似。
圖靈靜靜地觀察了一番男子后，開口道：
「需要幫助嗎？」
男子顫抖著身子扭過頭來看著圖靈，四目相對，圖靈清晰地看到他因為某種痛苦緊咬牙關，甚至臉頰都在痙攣。
「我……我不想變成怪物！幫幫我！幫幫我！」
似乎是因為圖靈的攀談讓他更加激動了，整個身體都忍不住瘋狂痙攣，這讓圖靈下意識展開幻肢，並後退了半個屁股。
看著男子渴求的眼神，圖靈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人的反應，比其他人都要強烈很多。
「你想讓我怎麼幫你？」
「我……」
男子雙眼充斥著血絲，猛地彎下腰去，極力發出聲音：
「把這東西從我身上拿下來……我……我不想變成怪物！我可以給你報酬……很高的報酬！我可以給你風間公司的核心機密！！！」
圖靈雙眼瞬間精光爆閃。
風間公司？
再度聽到了這個熟悉的名詞，圖靈重新上下審視了一番這個男子。
黑灰色的西裝，深藍色的領帶，鋥亮的皮鞋，油光大背頭，頗有一股瀛洲社畜上班族的味道。
風間公司，第一次進入死亡回憶時，蓋勒·斯汀回憶中出現的勢力。
這個瀛洲風格異常明顯的名字，讓圖靈有些猜測會不會和自己所在世界的瀛洲有些關係，沒想到第二次上列車就遇到了一個和風間公司有關的人。
【柳田瀨忠委託你幫助他（屍體）歸復常人，作為交換，他願意將風間公司的機密科技交換於你。】
【是否接受委託？】
【提示：接受委託后，你將進入柳田瀨忠的死亡回憶。這段回憶將從他死前某一刻開始，直到他進入死亡狀態】
【提示：在柳田瀨忠的死亡回憶中，你將直接進入柳田瀨忠的視角。對你來說，這不過是一場死亡之夢，但你在回憶中的死亡次數過多，難免會對神經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傷。】
熟悉的提示出現，但卻有些古怪。
柳田瀨忠已經死了，那麼幫他的屍體歸復這一點是否有些過於衝突了？
就算自己在死亡回憶中找到了幫助他的辦法，但那也只是列車構築的虛假世界，還是說其中另有門道？
不管怎麼說，先探探情況。
「你的手怎麼了？」圖靈詢問。
「幫我……我就……告訴你……」
圖靈：「……」
看來由於列車的機制問題，無論對方表現得再怎麼急切，都必須按照列車的規則來運行。
從和幾個亡者的交談中，通過談話獲取情報，對方會給出三種反應：
1.毫不理睬。
2.以既定的語言輔助肢體進行回答，但絕不多說。
3.要求接下委託才會透露的信息。
圖靈向柳田瀨忠詢問的這個問題，明顯屬於第三類。
暫時沒有理會一臉痛苦的柳田瀨忠，圖靈自顧自在旁邊盤算了一番。
目前的兩個車廂，能夠進行交談的人不多，有兩個是需要真身進入對方世界的，另外一個護目鏡老人給出的報酬自己不需要，剩下的就只有柳田瀨忠了。
風間公司和脫碳原液之間的關係，也許有助於自己更深層次地挖掘妖神因子相關的技術，正好還有蓋勒·斯汀的技術作為底子，柳田瀨忠的那隻手臂明顯具有妖神因子的特性，無論是他給自己打了一針還是如何，都很有探究的必要性。
而且安全性上來說，只要自己足夠謹慎，步步為營，也不必害怕陷入回憶世界的死亡循環中。
結束思索，圖靈不再遲疑，選擇了接受。
【您接受了一位乘客的委託。】
【是否現在啟程？】
圖靈果斷否定。
【您暫緩了本次行程。目的地已自動設定完成，列車將於五分鐘后前往該目的地。】
「我接受了你的委託，現在告訴我，你的手怎麼了？」
再度進入和柳田瀨忠的談話，對方抬起一張青筋暴起的臉，艱難地說道：
「這是我的科技籠手……它……它失控了……呃——」
一個新的名詞出現在圖靈的耳中。
「我是風間公司的一名員工……作為績效嘉獎，我成功獲得了資格植入了籠手……」
「但是……它失控了。」
「我在天守研究閣進行失控治療，可是它已經無法挽救了……」
「你一定要幫助我，幫我把它剝離下來，天守研究閣里就有辦法！我有關於風間科技的核心資料，只要你幫我，那些都是你的！」
在男子一番話結束后，圖靈再度追問，想要獲取更多的情報，但對方無論如何也沒有吐出更多信息，隨後便是各種機械式的重複，結合男子的各種痛苦肢體語言，看上去頗為怪異和滑稽。
從對方透露的信息來看，似乎是一次盜竊任務。
天守研究閣是什麼地方？武力部署如何？處於一個什麼樣的狀態？
這些對方只透露了隻言片語，幾乎沒有收穫。
由於不知道對方死亡前後所處的地方屬於一個什麼環境，暫時也無法進行更多的推斷。
纏著對方不斷進行追問，的確沒有任何更多的情報后，圖靈也索性放棄了。
五分鐘后，列車的提示出現在圖靈眼前。
【候車時間結束。】
【前方目的地：柳田瀨忠。】
車內的燈光瞬間變得鮮紅，強烈的車速和壓迫力將圖靈死死固定在座椅上。
在一陣劇烈的聲浪洶湧后，列車緩緩停下，打開的車門後方露出一片白熾的光芒。
圖靈深吸了一口氣，扶了扶胸口的攝影機，朝著滿是白光的車門走了進去。
……
……
……
怪異，血腥氣。
感覺到自己猛地墜入了一具身軀中，圖靈豁然睜開雙眼。
自己身著鮮血淋漓的西裝，將血肉和金屬混雜的手臂放置在一處桌面上，右手高高揚起，保持著一個即將砍下的姿勢。
圖靈猛地鬆手，看了看自己的左臂，另一隻手上捏著的武器「哐當」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是把武士刀。
撿起沾染著些許鮮血的武士刀，圖靈再度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左臂，確認自己當前已經是柳田瀨忠的身體。
感覺不到幻肢的存在，一股強烈的不安全感充斥著圖靈心頭。
不過大腦思維依舊活躍，處理器和妖械帶給自己的腦部強化似乎還存在。
「根據情報信息，柳田瀨忠的死亡應該是因為手臂的異變徹底爆發。」
進去過一次死亡回憶的圖靈也算有些經驗了，環顧四周，儘快確定自己目前的環境狀況。
這是一個灰色的雜物間。
大約卧室大小，牆角擺放著灰色的金屬儀器，不知作何作用。四周堆滿了各種雜物，天花板上亮著白熾的燈光。
看上去很普通的，符合高科技世界背景的雜物間。
如果沒有沾滿整個房間的濃稠鮮血的話。
牆壁上有一處非常醒目的投屏海報，如果那是海報的話。
畫面上是一個高馬尾女子，平齊眉的劉海帶著一股和風味道。手中拿著一柄血肉和機械混雜的薙刀，拎著薙刀的手也是一副同樣的模樣。
上方還寫著一則標語:
風間科技，吞神妖兵。
「似乎妖神因子被風間公司用在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圖靈轉身，牆邊一道鮮血淋漓的痕迹一直到門口，他愕然發現，房間的金屬門居然是半開著的。
看上去是一種自動金屬門，通體灰色，拉著凹陷的硬表面切割。
而之所以是半開，則是因為在金屬門和門框之間，躺著一隻鮮血淋漓的怪物。
鋼鐵和血肉混雜在一起，鮮紅的肌肉虯結，吻齒咧開，表面布滿零散的外骨骼。
這是只妖械。
圖靈下意識想要催動幻肢，但此刻卻已經不是自己的身體了，只能緊了緊手中的武士刀。
這天守研究閣的環境…似乎正處於失控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