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狸（二）
面對圖靈的述說，「狸」再度沉默了片刻。
半晌后，一塊肩甲從他的肩膀上重重砸落到了地上，啞光的編製布料撕裂，一塊塊被填充在內部的特殊內甲嘭嘭砸落在地。
盔甲爆破，繃帶撕裂，狸緩緩摘下了沉重的頭盔，將那些一層層包裹在臉上的繃帶解開，流連卷落在了地面上，一頭黑色的齊肩短髮披灑而下。
看到那一頭短髮，和隱藏在盔甲下面的裝束時，萬鬼纏身里的圖靈猛地一愣。
怎麼是這個傢伙？
偽裝的忍者裝束層層剝離，高反光的白色緊身衣包裹著前凸后翹的曲線破繭而出。
風間骷髏宮扯掉最後一根粘連在髮絲之間的繃帶，睜開一對血色的瞳孔。
「原本在我確認你的真實意圖之前，我不打算暴露我的身份。」
風間骷髏宮嗓音清冷，潔白的臉頰上沾著些許汗漬，稠密纖長的睫毛下，紅色的雙眼異常冷冽。
「你說的沒錯。名為狸的忍者早就死在了那間密室中。」
「因為他的身形特徵足夠顯著，所以偽裝起來不會被其他的忍者懷疑，就算是島津也沒有發現這一點，甚至他相信了我所謂『清除其他忍者』的說法。」
「這場騷亂是我製造的，死寂忍者也是我雇傭的，閣主是我用狸的身份殺死的，撤離信息是我讓我的護衛誤報的，我所做的一切，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摧毀天守研究閣。」
風間骷髏宮面無表情地述說著，看了眼手中的頭盔，輕輕扔到了地上。
然而此刻，圖靈的記憶卻回到了最初進入列車的那個世界。
最後發現空間炸彈時，被鬣狗拍死的女人，還有最終的真實回憶中，逃出生天的倖存者……
雖然圖靈並不記得那個女人的長相，但無論是白色緊身衣，紅色的雙眼和黑色短髮，這些特徵都指向眼前的這個風間骷髏宮。
行政上級執行官……圖靈突然回想到這個來自於密室中吞妖匣檢修報告中的信息。
那把巨大的太刀，應該就是她的吞妖匣了吧。沒有帶在身上，應該是送往檢修了，然後可能因為自己和小關拓自的影響沒能拿到。
蓋勒·斯汀的那段記憶中，也有你啊。
不過這女人還真是厲害，放出妖神，呼叫忍者刺殺自己應該也是為了擾亂視線，如果沒有小關拓自的人形放電使將能源室的電力影響，也沒有自己的存在，她應該已經成功潛入八岐沒有被驚動的妖神研究所，炸毀整個天守研究閣了。
而在人形放電使將電力影響，導致整個生活區前後堵死的情況下，她也以忍者「狸」的偽裝，以「清掃任務」的名義拉攏其他忍者布局坑殺。
如果沒有自己的干預，柳田瀨忠記憶中的最後結果會是什麼樣的？
「還真是這樣……」圖靈搖了搖頭，「如果你一早就告訴我，你就是風間骷髏宮，說不定我會更加重視你的存在，從而省去一些針對忍者和你的舉措。」
從之前的種種跡象看來，風間骷髏宮都是這間天守研究閣中權利頂級的存在，以其作為情報來源，圖靈會更加重視。
「就算如此，那時候你最優的選擇依然是控制住我不是么？這沒有本質上的區別，依然會把我置於不利地位。」風間骷髏宮淡淡地說道，「而且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你根本不是柳田瀨忠，我認識這個人。」
「原本我以為，我需要在當我失去情報價值，遭遇你滅口的時候才需要暴露真實身份。現在既然你已經識破，是想利用我做什麼？破壞風間公司？謀取京都堡壘的權利？還是為你背後的組織鋪路？」
「我打不過你，也無法和八岐溝通，插翅難飛。你已經不需要掩飾你的真實意圖了。在知識和力量面前，在主動權完全喪失的狀態下，布局再多也是無用的。現在我的確明白了這一點。」
聽聞此言，圖靈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我為什麼一定要利用你做些什麼？」
「我是風間旁支的下一任家主，風間公司高階執行官，掌控了我就等於掌控了一股現有的權利，和一整股旁支的力量，持續的掩飾不會讓你顯得很謹慎，只會愈發彰顯你的虛偽。」風間骷髏宮蹙眉。
圖靈先是有點懵，但在風間骷髏宮的話語下很快明白過來。
眼前的這個女人一直將自己隱藏在名為「狸」的外殼中，即便在和圖靈達成了共識的情況下也不願意泄露身份，其中的原因可能是因為圖靈的未知性，和她自身身份的敏感性。
而在被圖靈抓住作為前往鬼之神輿的情報來源和嚮導后，風間骷髏宮處於全面不利的狀態，那麼最後在圖靈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后，還只是一個普通忍者身份的狸將會面臨圖靈滅口的風險。
無論圖靈的目的是什麼，當「狸」失去了可利用價值的時候，就完全成為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他宰割了。
那時候，風間骷髏宮就需要暴露自己具有可利用價值的身份來謀求生路，還能搶回一絲主動。
而此刻，圖靈在這個節骨眼上主動點破她身份的情況下，更是顯得目的不純，頗有一股圖窮匕見的意味，也滅殺了風間骷髏宮能夠搶回一點主動權的可操作空間。
然而，圖靈在達成目的后就會「離開」，所以風間骷髏宮的揣測實際上是完全不成立的。
「我真的只是想滿足一下好奇心而已。」圖靈搖了搖頭，轉身朝著中控終端的方向走去。
「我還是那句話，你是誰，你是什麼身份，想要做什麼，只要不威脅到我和我的目標，對我來說都沒有任何關係，我也沒有將你滅口的必要，我背後也沒有什麼所謂的組織。我想要的，只有這個世界的知識而已。」
「只不過天守研究閣發生的事情有太多奇怪的信息，讓我很想要知道這背後的真相罷了。」
看著圖靈轉身走進中央中控室的身影，風間骷髏宮愣了愣，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真的……」
「別廢話了，告訴我，哪個是主控台？」
圖靈看著整個中控中央密密麻麻的各種設施，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
知識的果實就在眼前，他現在可沒空理會這妹子和空氣勾心鬥角。
風間骷髏宮張了張嘴，圖靈的反應將她後面的疑問憋了回去。
「……標有c8的終端機區域，位於最中心的台式終端就是。」
短暫的心理糾結后，風間骷髏宮邁步跟上了圖靈，走到了c8區域，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識別器輕輕蓋在了上面。
大量的台式終端機微微震動，電流鳴響，一陣機械儀器擴展開來，頂出了一架最大的台式終端機。
「我給你的那張身份識別器屬於我的護衛，他的訪客證明不足以打開中控中央的主控台。」
「很好。」
圖靈扔掉了手中的身份識別器，這東西已經沒用了。
走到了主控台前，圖靈迅速進入了系統，目光掠過裡面大量的知識信息，沉寂的心臟洶洶跳動起來。
凶御籠手的詳細製造方法。
妖神器官的原理。
吞妖匣的製造方法。
妖神的研究進度……
這些知識全部擺放在他的眼前，被他瘋狂地汲取著。
【你獲得了新的知識。】
【你獲得了21點技術值。】
【你獲得了新的知識。】
【你獲得了9點技術值。】
【你獲得了新的知識……】
……
科技樹的提示不斷跳動在眼前，獲取的技術值正在飛漲，瞬間突破了200點。
看著圖靈全神貫注地著主控台上的界面，輕輕靠在一邊的風間骷髏宮沉思著。
他似乎真的完全不感興趣……
而且不屬於任何一個組織。
他有欺騙我的必要麼？他這樣做的動機和目的是什麼？
對凶御籠手的改造，對半妖匣的改造，製造萬鬼纏身，強大的科研能力……
血紅色的眸子閃爍跳躍著，風間骷髏宮抿了抿嘴，開口道：
「我該怎麼稱呼你？」
「我的稱呼對你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圖靈頭也不抬地說道。
「但是你的存在具有重大的意義。」
「你製造了一套強大的活性裝甲，你獲取了小關拓自的所有研究成果，你還改進了凶御籠手，能夠和妖械溝通。你具有強大的力量和知識。」
說到這，風間骷髏宮沉默了片刻。
「如你所說，你的目的已經達成，並且你對我的身份沒有任何謀利的想法。那麼在完成目的后，你要去哪？」
「這不是你需要關心的事情，對你來說，我的存在其實沒有任何意義。」圖靈皺眉，他可沒想過會給回憶世界里的人惦記上。
不過那都無所謂，這一系列的事件，本質上也只是以柳田瀨忠的回憶生成的世界，等到他離開了這個世界，眼前的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很抱歉，但請容許我提出我的請求。」
風間骷髏宮言語肅然，站直在圖靈的身後。
突然變化的語氣將圖靈從中控台屏幕上拉了出來，看向風間骷髏宮。
「我生自誕生之所，是一個缺陷種，在鮮血和殺戮之中走到了如今的地位。」
「今天在您的幫助下，我或許能得願毀掉整個天守研究閣，重擊本家。但這只是一次行動，妖神仍在肆虐，而宗家的作為已經不配成為京都的支配者。」
風間骷髏宮猛地躬身，脊背彎下：
「我希望藉助您的力量，幫助我顛覆風間宗家對京都堡壘的統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