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絕境者
「威爾遜小姐！」
展會內部的地下逃生通道，加菲爾德擠出人群，衝到了卡恩面前。
「太好了，您沒事兒，其他人……」
對上卡恩冰冷的視線，加菲爾德的後半句話沒能說完。
「威爾遜小姐，這裡很安全，感謝您的情報提供，我們會儘快處理現場，並找到你們公司的人。」將卡恩領到逃生通道的處刑人領隊說道，「請相信我們，九科會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同卡恩交代完畢后，九科成員迅速離去。
「卡恩小姐，沙湖和安東尼的事情應當儘快告知董事長，我們……」
「你閉嘴。」
卡恩冷冷地瞥了一眼康錘，冰冷的眼眸深處浮現出濃濃的抗拒。
「沙湖？安東尼？」一邊的加菲爾德疑惑出聲。
「沙湖背叛了公司，安東尼也是，他們都是『千面』的人。」
康錘將沙湖的叛變簡短地告知向加菲爾德，後者頗為震驚，剛剛還算安定下的心情頓時焦急起來：
「那我們應該立刻回到公司，如果金載阮也和這件事情有關，那他……」
「不，灰狐還在裡面。」
「什麼？！」加菲爾德猛然瞪大了雙眼，這才反應過來卡恩身邊並沒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我們無法承擔失去灰狐先生的代價！」加菲爾德猛然拔高了聲調，甚至有些破音。
自從灰狐進入威爾遜公司，在凡性過濾器和泰克電漿兩種科技的雙重衝擊下，加菲爾德已經看到威爾遜公司的技術正在逐漸突破桎梏，而這足以贏得他對灰狐的尊重。
而拋開私人情緒不談，威爾遜戰爭科技才剛剛嶄露頭角，甚至還未起步，公司和科研都不能沒有灰狐。
「小姐，他不可能活下來了。」
康錘沉重的嗓音從一旁傳來。
「在那種可怕的衝擊之下，沒有人可以倖免，就連我也不能。或許碳基破壞者還有點希望，憑藉我們現在的作戰人員，根本沒辦法在『千面』勢力的圍攻下找到灰狐先生的……更何況，九科不會讓我們進去。」
「終端機，給我。」
看著毫不理會康錘，朝著自己伸出手掌的卡恩，加菲爾德愣了一下，將隨身的終端機掏出：「小姐，您是準備向公司報告……」
「在這裡等我，你們新研製的作戰服還在么？幫我準備。」
「我有個電話要打。」
看著卡恩遠離人群走向角落的背影，康錘安靜地站在原地，終究還是沒有動身跟上去。
他知道，自己拋棄灰狐的行為惡化了主僕關係，在卡恩小姐冷靜下來之前，他的任何話語都不會被對方接受。
「康錘先生，到底發生什麼了？」看出兩者之間的隔閡，加菲爾德憂心忡忡地說道。
「為了小姐的安全，我沒能去救灰狐先生。」
「這……」加菲爾德頓時一怔，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在他看來，這二者都是無法失去的人，如果是他，也很難在危急時刻做出抉擇。
「那不是阿尼姆斯生命基金會的人么？」康錘注意到通道中的大籠子和穿著白大褂的隊伍。
「沒錯，他們說自己是灰狐先生的人。」加菲爾德苦笑一聲，「卡恩小姐，到底想要做什麼……」
一邊的角落中，卡恩撥通了一個電話，將終端機放在了耳邊。
短暫的等待后，一道熱情的男聲從對面傳來：
「您好，這裡是北方酒廠，請問您……」
「是我。」
卡恩清晰的音色下，對方驟然沉默了數秒。
「卡恩女士？」
「我在克羅恩科技展會上，讓阿貝爾給我一支侵蝕者部隊，還有那個大個子。」
「我明白了……但是目前空餘的部隊中，只有負責看守威爾遜公司的部隊可供調用。大個子的運輸需要很長的時間，恐怕……」
「無所謂，讓呆在威爾遜公司周圍的部隊立刻過來！告訴阿貝爾，這件事情由他親自負責！」
「……我明白了，卡恩女士。我會讓大個子同時定位您當前的位置，還請一切小心。」
卡恩用力掛斷電話。
灰狐，千萬別死了……
握著終端機的手掌張然捏緊。
……
哐！！！
圖靈倒飛而出，砸倒一片零碎的高科技設備，口中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發生猛烈的位移。
啪嗒……
啪嗒……
納米芥子蟲擬態的妖械緩步靠近圖靈，頭頂側面的信號指示器高速閃爍著。
圖靈奮力起身，將身邊的儀器奮力推向對方，被波動著銀潮的利爪瞬間粉碎，於此同時朝著另一個方向踉蹌狂奔而去，甩手便向後方扣動了扳機。
鐺！
鐺！
鐺！
動能子彈在納米蟲妖械的身上撞扁，彈飛，還有幾髮根本沒有命中對方擦身而過，眨眼間，納米蟲妖械已然衝刺到了眼前，利爪朝著圖靈狠狠拍下。
強烈的求生慾望讓圖靈側翻而過，利爪深深嵌入他身邊的地面中，拉出一道火花四濺的痕迹，並在圖靈起身之前猛然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身側——
咔擦！
猛烈的劇痛從骨頭斷裂的位置傳遍全身上下，圖靈倒吸一口涼氣，劇痛讓他的神經猛然痙攣起來。
「滾開……」
雙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圖靈抬手將槍口抵住身邊高大的金屬支架，奮力扣動扳機，原本在衝擊下就已經脆弱不堪鋼架當場斷裂，上方的科技屏幕隨著傾塌的支架猛然砸在了納米蟲妖械的頭上，龐大的動能震開大片銀色的浪潮。納米蟲妖械嘶鳴一聲，揮爪扇向圖靈，後者將身體死死貼緊地面，雙腿用力抵擋在恐怖的撲擊下——
啪！
硬皮鞋底同納米蟲妖械身軀撞擊的震蕩從骨骼傳遍渾身上下，圖靈感覺牙冠都在打顫，即便是死死縮緊的頭顱，在足以覆蓋整個頭顱的利爪下，也被割開三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實力差距過於懸殊。
沒有幻肢，沒有萬鬼纏身，只有碳變的血肉之軀，能釋放裝滿幾個鋰電池的電量，還有一柄撓痒痒一般的動能手槍。
對圖靈來說，這是比第一次進入列車世界而言更加深刻的絕望。
但此刻，巨大的鋼架已然倒塌。
轟！！！
沉重的鋼鐵架將他眼前化作衝天的煙塵，旁邊的展台因為失去了一處支撐架而嘎吱作響，圖靈沖著其一陣掃射，動能手槍的套筒瘋狂跳動，將他的手臂震得發麻。一顆顆子彈勉強擊碎了展台的破碎結構，整個微型展台徹底傾塌而下，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聲響砸倒在地。
渾身上下的劇痛讓他幾乎失去意識，但圖靈知道，僅僅是這樣的攻擊，對於妖械都不一定能夠造成有效傷害，更何況是納米芥子蟲。
腦海中的知識缺少工具無法就地取材，他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拖延對方的步伐，因為此刻他已經一路逃亡到了展會的另一處邊緣，前方不遠處就是九科設立的一處警戒站。
是最後的衝刺了。
強忍著劇痛的腳底，圖靈踉蹌起身，一瘸一拐地朝著前方奔去。
經歷過了死亡游輪，經歷過了妖械橫生的天守研究閣，建立了屬於自己的組織，他所做的一切，不能在這裡就結束。
隆——！！！
圖靈聽到了來自於後方廢墟爆破的巨響，納米蟲妖械高速接近拍打地面的噪音，還有如影隨形，恐懼而絕望的強風。
警衛站的輪廓就在前方。
我不能死。
圖靈猛然踩踏在地面上，身軀為之一滯，身軀高速扭轉，一抹強烈的電光在他的手中乍現而出，狠狠地拍向來襲的妖械——
滋滋滋！！！！
妖械的身軀當場化作一片波瀾的銀沙，伴隨著扭曲的嘶鳴，一枚孵化器核心閃爍著密集的電弧「噹啷」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圖靈猛然摔倒在地，身上傳來強烈的脫力感，一塊焦黑的終端機從他的口袋中掉了出來——
威爾遜公司的主管終端。
通過碳變能力，將其內部剩餘的電能進行引導，並以異狀接觸的方式讓其在自己的手中引爆。
這是他的最後一搏。
「哈哈……哈哈哈……」
圖靈低聲輕笑著，聲音沙啞，唇齒間滿是鐵鏽的腥味兒。他跌跌撞撞地在地面翻起又摔倒，將地上那枚滾落的孵化器核心攥進了手心。
銀色的蛋形布滿了蜂巢般的小空洞，內里還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銀沙在四散移動，爬到了圖靈的手中，啃咬他的血肉，但更多的劇痛對他已經逐漸麻木。圖靈拎那把只剩下最後幾發子彈的手槍，狠狠抵近那枚核心，癲狂般扣動了扳機——
嘭！嘭！嘭！嘭！
嘭！！！
咔咔……
動能手槍中傳來咔咔作響的噪音，子彈已然打空，而圖靈手上的孵化器核心也已經被完全破壞，手心血肉模糊。
對於射擊，他沒有自信。對於納米蟲妖械，他決不能讓對方重新聚集身軀。
所以他選擇了最野蠻的方式。
「雖然具有極高的防禦和極強的可塑性，但是這種核心卻過於脆弱，蟲巢……」
眼中一抹電弧一閃而逝，圖靈勉力扔掉手中進入空倉掛機狀態的動能手槍，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一路上終於暢行無阻，圖靈踏著屍橫遍野的會場地板，來到了九科警戒站的大門前。
他看到四周布滿了銀色的沙塵，那是納米芥子蟲的痕迹，至少是被消滅的痕迹，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焦黑轟炸的痕迹和密集的彈痕，這足以說明，九科和蟲巢之間的戰鬥。
圖靈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警戒站的大門。
隨後，他緩緩退了出來。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三隻納米蟲妖械緩步從大門中走了出來，沖著他咧開銀沙波瀾的利齒。
圖靈慘笑一聲，一股強烈的無力感竄上心頭。
他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懷裡那塊羅旺交給自己的加密手機。
他不知道這是否能夠再引發一次剛才那樣的攻擊，但這是他最後的手段了。
這就是絕境。
嘶——！！！
「住手！！！」
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女聲突兀傳來，伴隨而來的，還有一抹極致的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