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信任（一）

  圖靈歪了歪自己的怪獸腦袋，眯起的瞳仁上下掃過伊利亞特。

  「這就是你說的，『締造屬於我們的榮耀和傳奇』？」

  面對圖靈譏諷的語氣，伊利亞特略感尷尬：

  「請不要著急，布雷澤先生……我認為這並不是不能接受……」

  怪獸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他，沒有說話。

  「我想我之前跟您說過……一個普通的競技場新人，能夠在蜉蝣級賽事中拿到的競技積分，最多不過是一千出頭，但事實上，大多數活下來的人，他們只有幾百的競技積分。」

  「百分之八十，如果我們拿出四千點交給對方，那麼我們的點數也只是退到了普通超限斗獸的地步而已。」

  「而我們在和利刃馬贊的戰鬥中失敗，大聖杯對於我們的評價就會下調，那時候我們對戰的將會是更簡單的對手！」

  「所以我認為……這場交易是值得去做的！」

  伊利亞特講的頭頭是道。

  鋼骨蛋白隨著怪獸的動作摩擦著劇烈的火花，圖靈從地毯上立了起來，緩步走到伊利亞特身前，居高臨下地低下頭顱：

  「你簡直就是在放屁，伊利亞特。」

  「在競技場上失敗，打假賽，意味著那是一場並不精彩的斗獸比賽，而並不精彩的斗獸比賽中最精彩的地方，就是勝利者殺死失敗者的時候。」

  「你是在拿我的性命，和錢來開玩笑，這顯得你像個天真過頭的小朋友。」

  「而且……」

  圖靈猛然踏步，打斷了伊利亞特堪堪吐出的話語。

  「我為什麼不能認為是，你和對方串通好了，想要拿走我的錢呢？」

  「這……你不信任我？」

  伊利亞特蹬蹬後退，感覺到一股明顯而濃重的壓抑從怪獸的身上傳來，令他一陣寒毛乍起：

  「不，你誤會我了！我只是不希望您死在這場絕對不可能勝利的對戰中！因為如果你死在了戰鬥中，我的業績評估將會是絕對的負數，而且……」

  說到這，伊利亞特咬了咬牙。

  「經紀人而這個位置，是需要花一大筆代價才能擔任的……」

  「是么？」圖靈收回腦袋，神情依舊，「我可以將你現在的行為理解成一種表演性質的誘導么？」

  「不，我說的是真的，布雷澤先生，我可以給你看屬於經紀人的手冊……」

  「當然可以，但那也是你給我的東西，你可以隨便修改裡面的內容。」

  「天哪，難道接近一周的相處，你對我就沒有一丁點的信任嗎？！」

  伊利亞特快急死了。

  圖靈眼睛又眯了眯，回到了柔軟的地毯上重新趴下：

  「這個話題已經沒有意義了，這場交易也不盡成立，因為我並不能拿出足夠用於交易的所謂積分。」

  「什麼？！」伊利亞特猛然一驚，「你用了多少……」

  「伊利亞特先生，不如我們換個角度，為什麼你就認為，5000點折算的戰鬥力，不能幹掉一個所謂的人氣選手呢？」

  「當然不可能！」伊利亞特攤開手，聲調拔高，「我看過利刃馬贊的比賽，那是一個殘忍的，真正的怪物，它屬於超限斗獸中人性缺失的那一批，享受著競技場的怪物！」

  伊利亞特說著，情緒漸漸收攏，狠狠錘了錘自己的手掌，不安地來回踱步。

  「那麼，就是這樣的野獸，你讓我跟他打假賽？」圖靈譏諷。

  「不！那是對方經紀人的提議，利刃馬贊可不懂這些……他就是頭思維沉淪的怪物，但他會聽經紀人的話！這樣的交易是競技場內的潛規則，並不少見，而利刃馬贊就是用這種方式來累計自己的積分……」

  聽經紀人的話……

  眯著眼的圖靈記住了這條信息。

  「他擁有的進化，可不止是5000點競技積分而已，更何況……」

  伊利亞特還在說著，然後抬起頭來，看著圖靈：

  「你還將積分拿去換了很多生理升級師才會用到的東西……」

  「我還買了一台多結構變形訓練機器人。」

  「那我們現在還剩下多少？！」伊利亞特大驚失色。

  「那自然是……已經全部用完了。」圖靈抬起脖頸，咧嘴笑。

  「你……」伊利亞特張大嘴巴，瞪眼看著圖靈，「那可是五千點！五千點！你知道折算成發行貨幣是多少錢嗎？！你到底買了什麼東西……」

  說到這，伊利亞特頓時閉上了嘴。

  那一堆生理升級師才會用到的知識，加上一台機器人，估計就過半了。

  而怪獸此刻的模樣，明顯是經過了大量的升級，而且似乎還有一些機械類的裝備穿在身上……該死，這傢伙趁我不在家到底都在搗鼓些什麼玩意兒？！

  伊利亞特深吸了一口氣，揉了揉眉心：

  「也就是說……咱們現在什麼都不剩了？」

  圖靈有些好笑地看著伊利亞特，看著他的反應。

  對他來說，對方的提議就像是將自己置於一種社會階級中，並成為被壓榨剝削的那一方，他當然不會同意。

  「把對手的資料給我，伊利亞特。」

  「我會幹掉這個傢伙，其他的不需要你來操心。另外……我有必要糾正一點。」

  「不是『我們還剩下多少』，是『我還剩下多少』。這5000是屬於我的，即便你可以對它們的去向，用處做出建議，但那也僅僅是我可採取，或不採取的建議而已。怎麼用，是我的自由，也是我自己承擔的代價。當你對我的賽事做出奉獻的時候，你才有資格對我所贏來的東西指手畫腳。你認為我說得對么？」

  看著一口口白氣噴在自己面前噴吐著，伊利亞特的臉色不太好看：

  「你說得沒錯，但是……作為經紀人，我必須承擔一部分風險……這其中有我的一份在裡面。」

  「你承擔的風險是什麼？失去一筆錢？一筆讓你跨過門檻入行的代價？那麼你認為我的風險是什麼？」

  伊利亞特注視著圖靈鮮紅的瞳仁，久久沉默，最終敗下陣來，身子一垮：

  「是生命……」

  「而你的提議，等於是在拿我的生命開玩笑，如果你真的想要保證我們雙方的利益，就不要過多的指手畫腳，當泉水指揮官，要上台的，是我。」

  「抱歉……我明白了。」伊利亞特長出了一口氣，「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全……我太著急了。但是眼下……我們總歸是要想一個辦法的……」

  「把對手的資料給我，伊利亞特。如果是人氣選手的話……殺掉那個傢伙，能給我帶來的競技積分，應該也不少吧？」

  「你不會真的想要在擂台上正面擊敗對方吧……」伊利亞特使勁揉了揉臉。

  這就是你的辦法嗎……而且資料都還沒給你看呢，這是不是太狂妄了？

  「那你覺得還有其他辦法么？」

  「沒有……」

  「那就對了。而且想必……一場看似沒有懸念但卻異常精彩的戰鬥，觀眾的反應應該能給我帶來更多的積分吧。」

  看著怪獸絲毫不擔心，反而在考慮節目效果的事情，伊利亞特只能在心中嘆了口氣，摸出了自己的全息通訊器：

  「在這裡，我將它轉到室內設備上。」

  雖然已經料到這隻任性的斗獸不會同意，但他沒想到對方會把賬算的這麼清楚，他的腦子還沒找到讓嘴皮子反駁對方的辦法。

  「布雷澤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並非有利所圖，我只是……在為我們這個剛成立的小團體尋找出路罷了。如果你死在了擂台上……我會得到難以估量的額損失，這並不是說更換一個選手就能解決的問題……」

  伊利亞特苦笑著。

  這段小小的爭執足以讓他看清怪獸的不信任，但他如果不說點什麼挽回一下，雙方之間的關係估計不會太好過。

  圖靈抬眼看著他，張了張嘴，但接下來即將出口的話語被一段噪音打斷了。

  二人看向大廳中央，那是伊利亞特已經連接投射的全息影像，上面跳躍著一條來電信息。

  「是馬贊的經紀人……」伊利亞特緊了緊手中的全息通訊器，看向後面的怪獸。

  「別把我錄進去，其他的你隨意。」

  這個世界的全息影像通話，在開啟對接採樣的情況下，會將通話雙方內的人物自動識別採樣，以全息影響的方式互相投影過去，就像是面對面對話一樣。

  圖靈的意思是，他此刻的狀態不能暴露給對手，這是基本的意識。

  「我知道……」

  看著怪獸無所謂的模樣，伊利亞特在短暫的躊躇后，邁步原理圖靈，調整一番角度后選擇了接通。

  「你好，非尼茨先生。考慮得怎麼樣了？」

  一個身穿藍色高反光西服的光頭男子出現在大廳中央，嗓音深沉，背對圖靈。全息影像的投影讓他身上浮現著斑駁的光粒子。

  「汨羅先生，我……正想要給您回復。」伊利亞特的目光穿過汨羅的全息身影，瞥了眼後面的圖靈。

  「那麼，你的意思就是，接受了？」全息影像中的汨羅咧嘴一笑。

  「額……不，不，汨羅先生。能否給我們更多的時間考慮一下？」伊利亞特內心思量著，沒有給出絕對的回答。

  「距離賽事開始還有兩天了，非尼茨先生。」汨羅依然微笑著，神色輕鬆，「雖然我可以等，哪怕上台之前再來找我都可以，但是……馬贊不喜歡變數，他可不像我一樣有耐心。」

  「這……」伊利亞特猶豫了，「那麼我想……」

  「非尼茨先生，你看上去非常困擾……讓我猜猜，也許你的積分，已經提前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