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方睿的位置就很好找了,就唯一一個不反光的額頭,能找不到那肯定是盲人了。林逸樹在門口醞釀了下,自己該怎麽進去比較好,怎麽進去不會引人注目?說什麽話可以讓自己不被方睿覺得自己穩重可靠?林逸樹在門口想的頭痛。
“小林啊,你怎麽在門口站著。”林逸樹背後傳來一聲熟悉的嗓音。
林逸樹回頭看下是誰戳破了自己的小動作,這麽沒有眼力勁的?看不出來他正在糾結嘛。得,林逸樹看到了。
“喲,韓總,我在找方睿哥的座位呢。我怕打擾辦公。”部長韓汾東,林逸樹還是記得這位部長的,說話慢吞吞,講PPT一套套的,就像個老學究,很和善。再和善,林逸樹也得飽含敬意來問好。
林逸樹還沒有白癡到把韓汾東當成和善的老爺爺來對待,這就是他上司的上司,比他這個剛進公司的小蝦米在食物鏈上高了不知道多少個台階,這都搞不清楚狀況的話,林逸樹就別出來上班了。
“沒事,怎麽能讓你們這些公司的未來站在門口幹等著,來,你跟我一起進去吧。”韓汾東比林逸樹還矮一點,攬著林逸樹的肩膀把他帶進了七樓運營部。林逸樹不知道自己算好運還是厄運,每次林逸樹走到一個新的環境就會有個和韓汾東差不多的人出現攬著他的肩膀帶著他往前走。
“方睿,你過來,你帶的小朋友到了,你怎麽辦事的,還要我幫你帶他進來。”韓汾東進門第一句話就是責問方睿。林逸樹慶幸自己剛才畢恭畢敬了,不然自己肯定也要被罵了,這韓總根本不像看起來這麽和善,
林逸樹看著運營部裏大家的表情都是,該怎麽說呢?林逸樹很少見到那樣的表情,但他知道那樣的表情意味著什麽,運營部卡座裏麵的人們對他,對林逸樹的到來抱有著謹慎的好奇。
“快,自我介紹一下,讓大家認識你一下。”韓汾東數落完方睿,林逸樹就成了下一個目標了。
林逸樹最不擅長就是這情況了,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但韓部長的手還在他的背上。林逸樹這下懂得了“芒刺在背”是什麽意思了。
“嗯,大家好,我叫林逸樹,是今年來到康輝置地的管培生,請多指教。”林逸樹這次自我介紹比上次在學校的時候長了一點。
“高材生,塑仁大學的高材生,大家對待我們公司的未來要努力栽培,同時也要大膽去用,不要束手束腳浪費人才。”韓部長就是林逸樹未來一段時間的總負責人了,“小林啊,你在工作上有任何的難題,記得直接來找我,我敢保證你的訴求一定會被認真對待,剩下的就讓你方經理來教你就好了。”
韓汾東就這麽在林逸樹麵前安排好了,林逸樹就站在後麵,思索著韓部長剛才的話自己有什麽能夠學習的地方。
“好了,快過來吧,小林這位置就是你的了。”方睿站在自己的卡座上,他這會正在忙活自己的季報來著,這被韓汾東點名接手,方睿也沒什麽辦法。
方睿不是很想接受這個活,他在一開始就和韓汾東說了他要忙季報,季報的事情全在他一個人身上,如果現在給他找活,他很擔心到時候自己能不能完成任務。方睿當然也提了這問題,在韓汾東和他聊的時候,方睿就說了。和梁春言碰到的情況是一樣的,韓汾東也答應了隻要負責了培訓,季報的事情就可以暫緩。
等到韓汾東在某一次開完會,回到運營部又找了一次方睿,幹的事情也很簡單。方睿記得韓總就是給他倒了杯茶,等自己把茶喝完了,韓汾東才開口:“方睿,這事情是我不好意思,但季報真的隻有你有空也有能力能幫我完成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方睿再怎麽不情願,其他人是多麽有空,也隻能他來做這份季報了。
季報加上帶新人,是方睿從來沒試過的事情。凡事都得嚐試一下講的是勇於挑戰,可不是在講任勞任怨的老黃牛。
方睿最氣的還有,部門裏其他人明明就很閑。陳撫子,四十歲多的大姐了負責客服的事項,準點上下班,偶爾消失個上午或者下午的,聊了才知道要帶孩子,但她和韓總是同批進到公司的,老資曆了;高灰,負責企業內部,品質管控部分的事項,準時準點下班,隻要找他辦事,他手上一定有品質管控的活,哪怕做完了也能現場給你變一個還要做的活計出來;另外兩個,歐洋和趙莎莎,比方睿還晚幾天,趙莎莎在給陳撫子幹活,幹些客服接線;歐洋給高灰幹活,兩個人一下就打成一片,互相包攬就讓兩個人看起來都很忙,實際上就是一個人的活計。
方睿就沒這麽好運了,他來到總部,或者說韓總看上他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當時運營部找個企業經理,方睿被選上了還以為自己的是鴻運當頭,等來了。方睿才發現事情的真相,和別人聊了一下,方睿就知道了,本來企業經理這崗位也是有兩個人,帶頭的熬走了幹活的,帶頭的見沒有幹活的也跑了。方睿還以為自己受到器重了,最後發現不過是能者多勞,缺個幹活的。
林逸樹這會進門和方睿那會的心態就差不多。看著運營部裏的人都光鮮亮麗的,穿西裝打領帶,打電話談事情,互相之間飛著文件,聊著一些林逸樹還聽不懂的事情。劉姥姥進大觀園,林逸樹進運營部。林逸樹以為自己賺大發了,來了個實在部門。
那天上午,後來的事情就很平淡。方睿背後的卡座空了很久了,剛好給林逸樹了,工作電腦也給準備好了。方睿就給林逸樹說了句:“你自己看一下,桌麵上運營部的一些基本資料,我先去忙季報,下午也是看資料,等有活了我再叫你。”他的頭就再也沒從前麵的卡座抬起來過。
林逸樹也是樂得清閑,他一個上午就坐了兩個小時,東看看西看看,就跟著一起吃盒飯了。吃盒飯的時間,辦公室也沒幾個人說話,就互相吃完自己的盒飯,早吃完的早打開自己的折疊床,躺上去睡覺。
林逸樹就糾結了,他沒有折疊床,最早吃飽了飯,等到他不認識的男人(歐洋)先丟了飯盒才敢去丟垃圾,等他們都躺上折疊床了,林逸樹才敢趴在桌子上眯一會,他怕自己的打呼聲太大了。
沒一會林逸樹就知道自己多慮了,這些人的呼嚕聲打的比他還響,再加上趴著。林逸樹根本睡不著,等坐起身子來。林逸樹看到前麵座位的電腦還亮著,方睿還開著張excel表,不知道在忙什麽。
下午也很平淡,或者說林逸樹就是個局外人,方睿沒有一次回頭全程幹貨。至於桌麵上的文件,就是韓汾東在培訓的時候給他們講過一次的東西。同一個東西吃兩次,除非人是屬馬的,得會反芻才行。林逸樹知道自己不是馬,又不能空著個桌麵更不能上網衝浪,隻好點著個PPT在那反複看。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時間,林逸樹在下班時間前十分鍾就開始期待了。沒有人動身,大家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麵,林逸樹哪見過這陣仗啊。在培訓的時候,李安娜早就帶頭出門了,薑潮就肯定會跟上,林逸樹隻用做第三個出去六零四的人就行了。
在這運營部沒人動彈,林逸樹糾結的不行,他在前五分鍾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包了,要是被韓汾東從運營部裏麵的小房間走出來,剛好撞見,自己不就在第一天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林逸樹不知道這不太好的印象到底是什麽?因為他什麽壞事也沒做,隻是想正常下班,但是大家都不肯下班都還在忙活些林逸樹看不懂的事情,如果自己動了不就顯得很有問題。
人們常說下班前的時間最難熬,林逸樹可以大聲地說這觀點是錯誤的。下班後的每一分鍾都比下班前更難熬,林逸樹感覺自己就像坐在了審判席,明明法官已經宣判了自己的無罪,該釋放了,但這獄警就是不肯給他解開手銬放他出去。
又坐了五分鍾,林逸樹總算想到辦法了,“睿哥,我有個資料要交到五樓人事部去,我就那個,先……”下班已經十五分鍾了,林逸樹開口了,“就先,下去了,交完資料我就,嗯。”“下班”這詞林逸樹有點說不出口,這辦公室裏沒有人動,他不好意思說這話。
“哦哦哦,好的,你不說話我都忘了這茬了。”方睿的腦袋還在季報的excel表裏,交給他的數據裏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你先回去吧,明天早上過來你還是看資料,下午我再給你找點事情。”方睿還沒想好讓林逸樹做什麽,季報這東西給他做出了問題還得自己背鍋。
“謝謝睿哥,但是。”林逸樹得到許可,還是有點不敢,想多問一嘴。
“沒事,你才剛來,沒啥事情就先回去吧,有事情幹完也可以走,去吧。”方睿從椅子上轉個頭過來,“記得後天去找人事部的人,要他們帶你去領一套合身的工裝,你的大了點。”難得的人文關懷。
“好的好的,謝謝睿哥了,那我先走了。”林逸樹背上自己的小背包,在出門前的腳步都很淡定,每一步都是走到腳底板觸地三秒才抬起來,就這麽可能十五步路左右吧,林逸樹走滿了一分鍾。
等林逸樹的後腳踏出了運營部的大門,就小跑起來。他快渴死了,在培訓的時候一直有礦泉水供應,等到了運營部林逸樹才發現大家都是去茶水間拿杯子打水,他根本就沒杯子。他還得去五樓找人事部的“低頭族”。
到了五樓,林逸樹先看了眼洗手間門口,這次沒有看到莽哥,心裏還有點小失落,他很想有個人吐槽下今天這啥也沒幹的一天。
進到裏麵,果然她們都還低著頭。“您好,我是交了宿舍申請表的林逸樹,我想問一下我什麽時候可以去宿舍啊?”林逸樹現在發現了,根本沒必要這麽小心謹慎了,她們低著頭隻是低著頭,未必是真的在忙。
“你叫什麽?”安排宿舍的女士,頭也沒抬顯然也沒聽林逸樹講的話。
“林逸樹。”林逸樹也不想和人計較這麽多了,能給他把宿舍安排上就行了,哪還管這麽多有的沒的,能有宿舍安排就可以了。
“我看看。”林逸樹就看著人在他眼前從麵前的一遝申請表裏找,“找到了,在總部運營部實習是吧?”女士拿著林逸樹的申請表看了又看。
“嗯,算是吧,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實習。”林逸樹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實習,梁春言隻是讓他去運營部報到,也沒說是實習還是輪崗什麽的。
“這你都不知道,可真是。”婦女嘀咕了兩句,“自己幹啥的都不知道也是夠可以的了。”
林逸樹開始不爽了,自己就申請個宿舍,管這麽多幹嘛。不管實習還是正職不都得給他安排宿舍嘛。
“你明天過來吧,我在係統上給你找了個空位,咱們公司宿舍都在那邊,最近剛裝修了,你也是好運。”
林逸樹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千恩萬謝了一番。“謝謝啦,那我明天再過來。”
這次林逸樹離開的時候特意留意了一下,這辦宿舍申請的卡座上名牌卡“付麗”。林逸樹記住了這名字。
這下宿舍的事情搞定了,林逸樹在回城中村的公車上就得想怎麽開口和林叔林嫂說自己準備搬去宿舍的事情了,他還是不習慣寄人籬下。
如果自己能夠把這一千塊錢給到林嫂手上,那林叔拒絕也沒用了,林嫂收到了錢肯定也閉嘴了。林逸樹想到了個好辦法,等林叔洗澡的時候把錢給林嫂就好了,就這麽辦。
林逸樹先回到城中村,有點舍不得,哪怕自己隻待了十天不到,有些東西就是忘不掉,味道太重了。白天跑來跑去的小鬼頭們,還有一兩間鐵閘門半掩著的遊戲廳;一些見不得人的發廊門口站著些濃妝豔抹的女士們;白天門口納涼拂扇的老人,晚上宵夜攤上大力劃拳的年輕人們。就在這裏,在這城市森林中愣是繪出了一幅當代的“清明上河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