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洗完臉的林逸樹看著鏡子上的水汽,完全看不見自己的臉到底是什麽樣子。拿著自己的毛巾抹完臉就對著鏡子一通猛搓,這才勉強看見裏麵的臉孔。“幹,怎麽這麽老氣了。”
鏡子裏的林逸樹鼻頭點綴滿了黑頭,眼袋眼圈一個不落,明明林逸樹記得自己不會失眠的,但睡的越來越晚了,這倒是真的。發際線沒有後退,這點林逸樹還是很滿意的,發際線就是容貌的城牆,一個人的發跡線如果都沒有辦法堅守住,那真的,早晚有一天地中海加上禿頭就會找上你。而在那一刻你就會懂得“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林逸樹抓著自己頭上的還算濃密的毛,思考著自己在公司也不少時間了,活其實也沒幹多少,各種各樣的活按照莽哥的意思都劃掉了不少,方睿也不放心把活交給他,為什麽自己的精氣神反而萎靡了呢。
洗漱完回到房間,林逸樹才掏出手機看了眼才發現自己傻逼了,上麵赫然顯示著星期日,時間是八點半,林逸樹又一次看錯了時間提前起床了,“媽的莽哥又坑老子,聽了他的鬼話沒有看手機才會這麽慘的,如果剛才看了手機就不會這麽早起來了。”
罵歸罵,林逸樹還是要想一想自己早起之後要去幹什麽,早上這概念在周末,和所有的上班族都是仇人更是愁人,理由很簡單,自己早上醒來不知道該幹什麽。八點半平日裏是要打卡的,周末的八點半要幹什麽是不知道的,不用上班那也沒有出門路上買早餐這一環節了,在宿舍又沒有東西吃,更不可能空肚子餓到中午十二點去吃午飯,而中午到底要吃什麽他們也是不知道的。
林逸樹現在給自己平日裏周末不起床,沒有早上找了個好借口,因為早上起來沒有早餐吃,不知道午飯吃什麽,這裏有兩個問題。但隻要睡覺睡到十二點,那兩個問題就會自動變成一個問題,那就是中午吃什麽。而周末的兩天最核心的問題也被聚焦成了一句話“中午吃什麽。”睡到中午的人就不要去想自己下午該幹什麽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折騰一會吃完午飯下午的一半也就結束了,那麽剩下的一半就順理成章地又溜走了。就和水一樣,周末就在不知不覺中從床上,在中午吃什麽,明天吃什麽這些問題當中就結束了。
林逸樹一直沒察覺這樣有什麽問題,直到現在他八點半坐在自己床下麵的桌子上,思考著早餐吃什麽?早上吃什麽決定後後麵的問題就是早飯到午飯之間的那幾個小時該幹什麽了。
“唉,我算懂得,莽哥的意思的一點點了。”行屍走肉是什麽?莽哥沒告訴他,也沒打算多說。林逸樹自己悟到了一點,不知道正確與否,行屍走肉的腦袋裏往往隻有一兩個問題在盤旋,就和植物大戰僵屍裏麵的僵屍一模一樣,闖進人的院子裏,不為財不為色,隻為吃掉你的腦子。
時代在前進,技術進步了,人也精明了。僵屍們想吃掉人們的腦子,也不再需要傻不拉幾地去翻越圍欄,被幾個豌豆打的頭皮發麻,現在簡單了很多隻需要讓人們在周末早上醒過來不知道起床要幹嘛,再往後一切就都順理成章了,如果不是莽哥一頓臭罵如果不是今天起早了,林逸樹還沒發現自己的腦子有些秀逗。
林逸樹想明白了這事情,他想見莽哥了,他現在心裏沒有答案,怎麽做才能擺脫現在這尷尬的情況,他是不知道的。他迫切地想知道,周末除了睡覺除了想自己午飯吃什麽以外還有什麽事情可以做,隻有知道了這些林逸樹才有資格站起來嚐試往前跑幾步,不然的話永遠都是個在床上的“睡美人”了。當然被吻醒的睡美人永遠是個例孤例,絕大多數的睡美人都是死在夢中,在夢裏逐漸地老去失去青春失去智慧,赤條條的來赤條條的去,身與心皆如此。
坐在桌子麵前,“莽哥啊莽哥啊,你人呢?我還有好多事情搞不清楚啊。”林逸樹低聲地感慨,他驚醒了。
我也很想告訴大家林逸樹在那個周末奮發圖強找了些學習資料在自己的宿舍好好學習,但那又與事實不符了。事實上是上午林逸樹都在思考“莽哥在哪裏?”“中午吃什麽?”兩個問題不停地轉換,直到中午十二點下樓去吃了鴨腿飯,下午回到宿舍摳著腳打著飽嗝就上了床,吃了午飯大腦缺氧睡覺也是很合理的,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二點了,這個時間醒過來的林逸樹其實想做什麽都來不及了,明天還要上班。
林逸樹失眠了,什麽都不做的夜晚不是人們認為的安眠,恰恰相反什麽都不做意味著人還醒著,人醒著卻什麽都沒做,這代表著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聽著窗外一點鍾小野貓叫春,兩三點的蚊蟲飛舞再到四五點的茅草掃帚在水泥路上刺啦刺啦的聲響,最後沒有聲音隻見得到一片光亮,太陽出來了。躺在床上感受日出,如果不是林逸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跳的不太正常,整個人的眼皮都在打架的話,這體驗還是很不錯的。
新的周一,起床刷牙洗臉,下樓看了看時間八點半,林逸樹經過昨天周日的彩排,周一更迅速了。“莽哥說的好事總不會是這種好事吧,就是上班上的更早了。”莽哥沒說啥好事,但林逸樹不想背下自己周日沒看手機早起的“錯誤”。
包子鋪開門了,其實周日也開門了,但林逸樹不肯下樓既為了省那幾塊錢更是懶。“老板,兩個肉包。”直接從口袋掏了十塊錢給老板去找錢,拿回來的時候林逸樹也沒有數錢多了還是少了,也是懶得數了,反正也是老顧客了。老板當然也不至於坑他,但顯然找零的那些錢裏麵有一張是一開二的,是裂開的,被一圈圈的膠帶纏繞起來了。
到了公司,沒遲到,好幾個月過去了林逸樹不再是菜鳥了,不可能再犯下遲到這種蠢事了。電梯裏的同事們千篇一律,無非是每天嘴巴裏叼著包子油條的臉不是同一張;打卡的時候也差不多大家都在打卡機前麵等著,願意等的就多等會,不願意等的就先去廁所洗把臉放鬆一下,等人少了再過來打卡;進到大門,看著平日裏坐在自己小辦公室裏的各個領導在門口體察民情,滿臉笑容,領導先笑那林逸樹就不得不笑;辦公室裏也沒什麽新事情,沒人離職的話大家還是都在自己的卡座幹著些除了自己和領導其他同事都看不懂的活計。
活脫脫的一出好戲,可惜就是這出戲從林逸樹到七樓以來就按下了循環播放,沒有一天擺脫了這框架。哦,說完全沒有擺脫框架有些冤枉了,畢竟林逸樹現在接到了“目標責任書”這麽個新玩意。
“林逸樹,你總算來了,我周末想找你來著,可惜沒有你的聯係方式。”方睿開口了,林逸樹才發現方睿沒有低著頭在自己的電腦上忙活,“難得這大哥今天有空。”林逸樹在心裏嘀咕起來了,莽哥現在看起來比方睿可愛多了,雖然兩個人現在都有點討人厭。
討人厭的不止是現在開口的這人,他後麵要講的事情也是林逸樹很討厭的事情“目標管理責任書”這麽高級的東西怎麽突然就和他這實習生掛鉤了呢?明明他才入職沒多久就要負責起這麽麻煩的事情來了,非不為也實不能也。
“來來來,別發呆了,這周我們就要開始行動了。”方睿看著林逸樹應了聲後還在那呆呆傻傻地站著就一臉不爽,不爽歸不爽。領導最怕不是下屬抗命,最怕的是沒有下屬。相比於之前一直以來都是自己一個人完成工作的狀態,方睿現在認識到了多了個林逸樹的好處了,就是多了個人工智能在這幹些無關痛癢的活,那也比自己一個人幹更多的活好了。
方睿現在稍微理解了一些辦公室裏高灰這些同事對他的不滿了,也明白了韓汾東為什麽一有事情就會找他了,可不是嘛。整個辦公室就他會理這領導的要求不找他找誰呢。
韓汾東也很疑惑,現在找方睿不是每次都靈驗了,方睿有時候會出現有時候不會出現,搞得他現在有些活幹不完也隻能自己坐下來自己幹活,天曉得他自己有多久沒有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認認真真地看完過方睿發回給他的工作文件了。
現在不一樣了,以前方睿都是做的完完整整,韓汾東隻用再轉發給工作中的上下遊就好了,他的任務就完成了。昨天找方睿看目標責任書的事情的時候,方睿的回答就很讓韓汾東不適應。“韓總,這活計我幫你看看吧,但是我手頭上還有季報要完成,您之前說季報馬上就要交了,我想先完成季報,目標責任書我也就幫您看看,多的咱們公司的事情我也做不了主,隻能辛苦您一下了。”話說的幹淨利落讓韓汾東不知道說什麽好,無語凝噎。
“那好吧,你幫我看一下,我再自己回去看看。”那是韓汾東那天尷尬的結束語,他又挪著步子回到自己小辦公室裏坐著了,隻是那天韓汾東臉上沒有了從容的笑容,頹然地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林逸樹當然不知道方睿和韓汾東之間的變化,但他起碼確定方睿是打算把這目標責任書的活計直接往他手上一塞就去忙他一整年都在忙的季報了,但生氣也不能說話,這是他自己找的工作也是他自己找的活計,這點責任心他還是有的。
“好了,你聽懂了嗎?林逸樹,不要發呆。”麵前方睿的臉色有了起伏,林逸樹才回過神來,他最近老是走神,不是在想莽哥說的鬼話就是在想自己的大學時光,不該如此多愁善感的,但他忍不住,是人那就忍不住。
“啊?”林逸樹不想用這麽拙劣的辦法來告訴方睿他走神了,但是他不能在不知道方睿說了什麽的情況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那樣的話待會還是要過來問,那更麻煩,這樣就算是拖延工作也不是很好拖延,態度也不夠端正。
“我是說,林逸樹你要對著去年的目標責任書的模板,把裏麵的內容好好地過一遍,有一些可以留下來的,就留下來,不能留下來的就刪掉,聽明白了嘛。”方睿這段話講的一字一頓,字正腔圓,不知道的以為他在搞朗誦。
就算是搞朗誦,林逸樹也沒心情聽了,方睿在這給他擺臉色呢,再大的臉盤子也隻能借著,這不都怪他自己剛才沒仔細聽麽?不對都怪莽哥老給他念經,念的經嘛晦澀難懂,每次都把他搞得頭暈腦脹。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睿哥。”林逸樹覺得自己就像妓女,方睿對著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連帶著擺臭臉。自己還隻能賠笑,林逸樹搞不懂自己為什麽要遭受這麽件事情,自己明明什麽都沒做錯。
“知道了,就去弄吧,咱們這周末前要出來個簡易版給韓總過目,不要拖後腿了,不然我們兩個都要上去作檢討的,都是成年人了,要有點責任擔當。”方睿說話也比剛開始那會硬氣多了,態度也更像是個角了。
“這就去。”林逸樹還是屁都不敢放,灰溜溜地回自己的座位去了,還在心裏安慰自己不是自己不敢,是沒必要,沒必要和方睿置氣,方睿也不過是個高級一點的打工仔,打工仔和打工仔置氣有什麽必要呢?大家不過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一隻在繩子前一點一隻在繩子後一點,沒什麽區別的。
不爽方睿歸不爽方睿,埋怨莽哥歸埋怨莽哥,林逸樹還是得老老實實坐在電腦前麵去完成“目標責任書”初始化的活計,跑不掉離不開。不是他不想,合同白紙黑字寫了的,這就是他的工作。
拖著鼠標箭頭在桌麵上畫了一個又一個的圓圈,圓圈不停地循環循環,最後在林逸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