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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 那姑娘是誰

  道士的長袍破破爛爛,頭頂的帽子耷拉著,鬍子不長也不短,手中的扶塵稀稀落落,看起來沒有一點仙風道骨。

  冷鐵虎走近那道士,躬身施禮:「打擾道長,我想問一下,今天是不是有一位傷者在此停留?」

  「死了,被人抬走了。」道士的聲音聽起來很怪。他說話像從嗓子眼往外擠。

  「唉,來晚了。」冷鐵虎長嘆一聲,「那死者長什麼樣?胖還是瘦,高還矮?」

  道士甩了一下扶塵:「個頭不高也不矮,身材不胖也不瘦。」

  這不等於沒說嗎?冷鐵虎有些失望,但他還不能放棄,這可能是唯一的線索了。

  他接著問:「那人穿什麼衣服,別人是怎麼稱呼他的?」

  道士說:「穿長衫,別人稱他『狗日的』、『該死的騙子』。」

  冷鐵虎輕輕搖了搖頭,又問道:「抬走他的是些什麼人?他們將死者抬到哪裡去了?」

  道士面無表情:「不知道。貧道向來不問世事。」

  既然人已經被抬走,而且是死人。這條線索就斷了。

  道士兇巴巴地瞪著冷鐵虎,似乎在催著他趕快離開。

  鐵虎後悔自己來晚了。如果早來一步,或許可看看那人是不是吳老闆。如果是吳老闆,沒準就可以找到妹妹。

  他懊惱地拍拍腦門,向文昌宮的大門走去。這時,太陽已經落山,一陣冷風吹過,下起雨來。

  道士跟在冷鐵虎的身後,將他「送」出門,隨手將大門關上,還插上了門栓。

  鐵虎站在文昌宮門口,心口默默念道:「文昌帝君,你老人家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雨落在地上,也落在他的心上,一股悲涼湧入肺腹。他的眼淚情不自禁地涌了出來。

  又一陣風吹過,雨下得更大了。

  鐵虎無處可去,盲無目的地在文昌宮外一根大柱子後面坐下來。

  天色越來越暗。他感到渾身發冷,不由得將衣服裹緊了些。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吱呀」一聲,文昌宮的大門打開了。

  冷鐵虎從柱子後面偷偷看過去,只見那個道士已換了衣服,腋下夾著包袱,手裡提著馬燈走出來。

  鐵虎馬上警惕起來。

  道士穿的那件衣服太熟悉了,正是鳳凰戲班吳老闆平時穿的灰緞子長衫。

  鐵虎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猛然站起來。

  鐵虎的出現讓道士大吃一驚:「你,你怎麼還沒有走?」

  冷鐵虎逼近道士:「吳老闆的衣服怎麼穿在你的身上了?快說,吳老闆他人呢?」

  道士不敢與冷鐵虎的目光對視,躲躲閃閃:「那,那,那人已經被抬走了。」

  鐵虎一把抓住道士手裡的包袱。

  道士惡狠狠地說:「你想幹什麼?這是我的。」

  鐵虎畢竟在戲班長大,練過功夫,他的胳膊一使勁,便將道士拉倒在地。道士死死地抱著包袱不鬆手。

  鐵虎上前一步,膝蓋頂在道士的背上,右手卡住道士的脖子:「快說,吳老闆去哪裡了?」

  那道士慘叫道:「我,不,知道。」

  鐵虎拉起道士翻了個身,隨即一拳打中下頜,那道士的嘴角頓時流出血來。

  「快說,這包袱和衣服怎麼到了你的手裡?你是不是騙錢財的黑心道士?」

  「好漢饒命,我說我說。」道士哆哆嗦嗦道,

  「我不是道士,我就是一個要飯了。平日里住在文昌宮躲避風雨。

  今天上午,一個中年人帶著傷跑進文昌宮。我看他可憐,就給了分了半碗粥。

  他為了感謝我,把這個包袱給了我,後來把衣服也給了我。他換了別的衣服,可能是怕有人認出他來。」

  「後來呢?」

  「下午,來了一群人,逼他拿錢。他說沒有,人家就打他,一直打得沒氣了,才被抬走。」假道士慢慢坐了起來說,

  「你要是覺得公平,咱倆把這包袱里的銀兩平分了吧,見一面分一半。」

  鐵虎打開包袱,看到裡面有十幾塊銀元,還有幾冊賬本,三四件首飾。

  鐵虎一心想找到妹妹,對這些錢財並不感興趣。

  可以斷定的是,吳老闆確實把戲班的那些女孩給賣了,而吳老闆自己也沒有過上好日子。

  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可是,吳老闆一死,妹妹的下落就徹底沒人知道了。

  冷鐵虎看著坐在地上的乞丐,不知是恨還是哀。

  他正在猶豫要不把包袱還給乞丐,突然覺得後腦勺被什麼東西猛然擊中。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文昌宮裡走出一人,手裡握著木棒。那人喝斥乞丐道:「他媽的,說好的一起走,你小子想獨吞啊。」

  乞丐趴在地上連連磕頭:「大哥,哪敢啊,我是出來看看外面有沒有危險。一切平安,我再去叫你出來。」

  乞丐說著將地上的包袱還有掉落的錢物撿起來,遞給持木棒的人。

  那人扔掉木棒,拿了幾塊銀元交給乞丐道:「給,拿著,夠你玩幾天的。以後任何人再提起今天這檔事,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是是,明白,明白。」

  兩人趁著剛剛降臨的夜色,消失在白玉河邊。

  ……

  幾個月來,蘇遇一直惦記著鐵虎的妹妹雪妮姑娘。茶不思,飯不想,幾度抑鬱,以至於蘇紫軒以為他生病了,要去請武大夫。

  蘇遇堅決不看大夫。他知道自己身體沒有病,是心裡有病。

  這病既不能告訴大夫,大夫也沒什麼靈丹妙藥,更不好說與朋友,只有悶在心裡。

  他四處打探消息,表面上是為鐵虎尋找妹妹,實際上,那個對他報以微笑的姑娘,已經佔領了他的心。

  戲里演的,唐伯虎三笑點秋香,蘇遇清楚地記得,雪妮對他也笑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台上唱戲時,沖著他笑了笑。

  第二次是演出結束拿著盤子求賞時,微微一笑,露出兩個小虎牙,甚是可愛。

  第三次是石小樹去約她,姑娘挑著門帘往台下看了一眼,笑了笑。

  今天,好不容易打聽到一點消息,他想和鐵虎去核實,可是母親竟然不盡情理,還把冷鐵虎逼走了。

  蘇遇心裡窩著火,沒處發泄,便獨自坐在南院的荷花塘邊發獃。

  賀管家叫他吃飯,他也推掉了。看著荷塘里的三五枝殘枝敗葉,心中充滿失落。

  直到下起雨來,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傍晚,唐偉義從後院的反省室出來。賀管家帶著他去見顧謹老先生。先生批評了一番,同意他回家去。

  書院的書生中,大部分是依雲鎮的,他們晚上回家住,白天再來。只有少數幾個外地的,才住在書院。

  唐偉義是地主家少爺,每天有馬車接送。

  當天,接唐偉義的馬車在門外等了好長時間,不見他出來。打聽清楚原因之後,馬車先回去了。

  過了兩個時辰,馬車又來了。

  唐偉義心裡不服氣,表面上還得尊重老先生。聽完教誨,他滿臉怒氣地走出南院。

  雨下得挺大的,他沒有帶傘,一時不知該不該找賀管家借傘。想了一會,借什麼借,就這樣走。

  唐偉義心一橫,將袖子往頭上一蓋,就往書院的大門跑。剛跑了幾步,腳下打滑,摔倒在地上。

  唐偉義滿身泥水,破口大罵:「什麼白玉書院,簡直就是糊塗書院。」

  蘇遇透過自己房間的窗戶看著這一切,嘴角不禁稍稍上揚,罵道:「活該。」

  唐偉義爬起來,正準備往外沖。這時,一個丫鬟模樣的姑娘拿著油布傘走了進來。

  她看到地上的唐偉義,連忙走過去,扶著唐偉義的胳膊將他拉了起來。一邊把傘撐在唐偉義的頭上,一邊關切地問:「二少爺,沒事吧。」

  唐偉義看到小丫鬟,臉上頓時露出笑容:「哦,是雪雁啊,沒事,沒事,你怎麼來了。」

  「下雨了,天黑路滑,老爺讓我來送傘。」丫鬟含情脈脈地看著唐偉義。

  蘇遇借著院子里昏暗的燈光,看見那個丫鬟的臉。他的心頭一驚,這姑娘是誰?為什麼那麼像冷雪妮。

  他想再多看一眼,唐偉義已經牽著姑娘的手走了出去。

  從那背影看,似乎是雪妮姑娘。

  蘇遇連忙跑出去。

  等他到了門口,唐家的馬車已經走出幾十米遠。

  蘇遇想喊,可是,嘴張了幾次,終究還是沒有喊出聲來。

  他想,如果那丫鬟真是冷雪妮,那就太好了。只要明天唐偉義來了,一問便知。

  他越想越覺得那姑娘像冷雪妮。他甚至等不到明天一早,就想核實情況。

  然而,他也清楚,不可能現在就追到唐家去問明情況。對,先把這消息告訴鐵虎吧。

  想到這裡,蘇遇從大門背後拿出一把傘,快步向文昌宮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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