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0章 沉入深海的造夢者
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
有些發生過的事，是無論如何掩蓋，都無法強行串聯起來的。 ……
感受著這顆完整的眼球，夏風瞳孔收縮，臉上的表情漸漸變的驚愕。
這一刻，處於混沌狀態的大腦彷彿被注入了清澈的海水，那些刻入骨髓的回憶，如浪潮般清晰的湧現。
一幕一幕，刻骨銘心。
和好兄弟最後的訣別。
某人寫給他的信。
一望無際，如黑色潮汐般前進的感染者大軍。
三座鋼鐵要塞下，奪走無數生命的最後決戰。
天空中冰冷的細雨。
城牆上來自深海的敵人。
撕裂般的痛苦中，從眼眶中飛出的眼球。
以及最後的最後，劈開整個城池的那一劍。
右眼的劇痛仍舊記憶猶新，這是怎麼也無法抹掉的回憶，因為如果抹掉，某些因果概念便會崩塌。
這一刻，大腦中的理智戰勝了混沌，內心中彷彿有一個聲音在提醒著他。
不是這樣的，不是現在這樣的。
維娜的眼淚恍如昨日，與此刻幸福的笑容始終無法重合。
真的結束了嗎？
開玩笑，怎麼可能。
看似結束，實則遠遠沒有。 ……
婚禮的現場，夏風漫長的沉默讓人十分費解。
孫富貴舉著話筒，尷尬的呼喚著。
「夏風先生，咳，風哥，風哥，你怎麼了？你只需要回答我願意就可以了，流程咱總要走一下啊。」
席位上，龜龜揮動鮮花的小手停住了，小聲嘟囔著。
「好奇怪，大風車怎麼了？」
親友們都很不解，紅毯上的新娘更是忐忑。
紅毯之上，維娜愣愣的看著夏風的臉，疑惑而試探的出聲道。
「夏風，怎麼不說話，不用緊張，沒事的，你只需要回答我，你願意嗎？」
夏風的表情回歸了平靜，但這種平靜卻與剛才的茫然完全不同。
他的聲音，毫無感情。
「我不願意。」 ……
此話一出，維娜整個人瞪大雙眼。
席位上的親友們全部愣在原地，阿光手中的禮炮都掉在了地上。
這是一場完美的婚禮，也是眾望所歸，順理成章的結果，是越過艱難險阻，兩位不同身份，不同使命的相愛之人的最終歸宿。
但夏風此刻的回答，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夏風.……」
維娜此刻的神態讓人十分心疼，她不知道夏風為什麼會這樣回答她，整個人被失落重重包圍，連眼圈都紅了。
含著委屈的眼淚，她輕輕握住夏風的手，忍著淚水問道。
「為什麼，夏風，為什麼要說出這種話，難道你為我做的一切都是假的嗎，難道你根本就沒有喜歡過我，難道你根本就不愛我嗎？」
夏風沒有欺騙自己的內心。
「不，維娜，我愛你。」
維娜抿著嘴，幽怨的注視著他。
「那又是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
夏風平靜的注視著維娜的臉龐，抬起手，輕輕幫她擦掉了即將湧出的淚水。
可不知不覺，他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因為，你不是真的。」 ……
是啊，這不是真的，因為這太美好了。
這是他內心最渴望的東西，這場婚禮就是他夢中的婚禮，是他最想得到的，也是他遙不可及的夢。
是的，這隻能是夢。
因為實現這個夢的前提是，天災和源石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
維娜失落的臉龐近在咫尺，但夏風眼中的淚水卻在下一刻強行止住。
這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到他已經完全沉浸其中，但是現在，他已經將其完全看穿。
即便是夢，有些東西他也仍舊珍惜，就像維娜此刻穿著婚紗的樣子。
輕輕的閉上眼睛，他將維娜的身影深深的記在腦海中。
可既然是夢，就總歸有醒來的那一天，因為，一切都是假的。
良久。
夏風重新睜開了眼睛，遺憾過後，內心生出的是無盡的憤怒。 ……
這不是既視感，也不是上帝視角目睹的走馬燈，而是真真切切的夢。
每一個人，每一個音符，每一個色彩，都構築的完美無瑕，這種離譜的事絕對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除非，有外界因素干涉。
「啪！」
夏風一把掙開維娜抓著他的手，左眼中，已經是熊熊燃燒的黑色火焰。
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他深吸一口氣，隨後，憤怒的目光投向了紅毯盡頭的這座石像。
「X你大爺的，很好玩是吧！」
黑色的旋渦原地炸開，將婚禮現場的一切撕成了碎片。
夏風握緊拳頭，怒吼著轟向了這座幽藍的石像。
「砰！」
一拳下去，澎湃的能量洪流直接像石像轟了個對穿，石像整體頃刻間龜裂，破口處，暗藍色的血液噴涌而出。 ……
「嘩啦！」
一個浪打過來，咸腥的海水拍在了夏風的臉上。
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此刻竟然正站在海里。
夜空下，頭頂是一輪銀月，腳下的海水中是沙子的觸感，而他的背後，就是西川的南海岸。
「我靠！」
從這個環境來看，他好像正在睡夢中一步一步走向深海，要不是他及時醒來，再走一段距離估計就要淹死了。
因為深夜海面上光線昏暗，夏風起初並沒有注意到別人，當他驚恐的轉過身準備回到沙灘上時，才震驚的發現。
除了他之外，海水中還有上百名和他以同樣造型半泡在海水裡的人。
這些人，正是南野村的村民，甚至連風笛都在其中。 ……
當他從夢中清醒過來之後，村民們也逐漸恢復了意識。
大家茫然中帶著恐懼，爭先恐後的開始往岸邊游。
「我的天，什麼情況！」
「怎，怎麼跑到大海里了。」
「明明在睡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太嚇人了。」
「快，先游回去！」
正在這時，幽森的大海中，傳來一聲空洞的哀嚎。
借著月光，夏風好像隱約可以看到，海面下，一個龐大的黑影墜入了深海。
這個輪廓，就和他在夢中看到的石像十分相似。
【如果想讓人在夢中死去，那麼身為深海的造夢者，就必須把夢當成真實，所以在夢境中發生的一切，都會回饋於本體。】 ……
夏風不知道自己這一夜經歷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他只知道，他好像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因此，他才保住了命。
直到很久之後，他才從斯卡蒂口中了解到了一些關於這種現象的信息。 ……
曾經在阿戈爾海域，沿海村落中也發生過類似的情況。
後來，活下來的居民們世代相傳。
他們將這種詭異而恐怖的現象稱之為，深海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