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牢籠之外

  根據羅傑船長的地圖，要想抵達最終的「目標」，途徑的島嶼一共有13座，而他們的極限距離，僅僅是第5座海島。

  由此可以推測，就算集結再強大的力量，他也無法越過萬裏海洋。 ……

  這不是人多人少的問題，而是質的差距。

  就比如數億隻螞蟻永遠無法阻止大象的前進，秦始皇的數十萬大軍怎樣都無法抗衡一支訓練有素，全副武裝的陸軍炮兵裝甲混成旅。

  沒用的，這個世界已經被他盡收眼底，無論再重複多少次，他也想不出越過大海的方法。

  他還遠遠沒有看到終點，第5座島後面，還有第6座，第7座，第8座。

  如果拋開所有既定要素，這個時候讓他想出一個完美的方案，便只有一個。

  那就是，在不依靠任何同伴的前提下，他可以成功穿過萬裏海洋，衝破無數深海種的圍殺，抵達最終的第14座島。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

  因為幾十年前的游輪失蹤事件，世界各國在涉足海洋的能力上本就十分薄弱，無依無靠的大海上，就算集結了這個世界全部的兵力，也是杯水車薪。

  由於源石的存在，這個世界的科技是扭曲的，看似高度發達，實則根本沒有底蘊。

  沒錯，他已經看穿了結局，無論重複多少次，這個結局都無法改變。

  如果非要找出一條相對而言最正確的道路，那無疑就是他本人的死亡，如果他死了，這無休止的循環就會停止。

  但是，因為世界線的收束，記憶重置而缺失的他很難死掉，在害死所有人之前，他根本不會死。

  這很可笑吧，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穿越者，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渴望自己死掉，然而，他卻做不到。

  當然，如果他死了，這個世界雖然會打破無限輪迴的3年，但毀滅的結局仍舊無法改變。

  深海的神會在數年後順利復甦，屆時，全世界的感染者都會陷入「神的共鳴」。

  唯一的不同是，對比以3年為周期的結局，除了他自己之外，所有他在乎的人，會多活上幾年，僅此而已。 ……

  艱難的爬進冥河的房子，夏風穿過客廳，爬上樓梯，終於推開了二樓最盡頭的那扇門。

  血肉模糊的臉頰已經看不出明顯的表情，他眼神空洞，就像是本能般爬向了坐在椅子上的冥河。

  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抬起手。

  他想要再次將冥河「殺掉」，只要吸收了【冥河】的力量，這個世界就又會重置了。

  雖然他已經不知道這樣做到底還有什麼意義，可這就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血跡模糊的手掌顫顫巍巍的伸向半空，與冥河的胸口漸漸接近著，就在即將觸碰之前，冥河竟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夏風，看來你好像記起了很多事，怎麼，又想重置一切么。」

  夏風依稀記得，在不知道多少次的輪迴中冥河好像說過，他和自己一樣，都只會看到一些殘缺不全的夢。

  嘴唇輕動，聲音顫抖。

  「不……不然呢，我還……還有有別的選擇么。」

  冥河站的筆直。

  「或許有，或許沒有。」 ……

  變了，好像有什麼東西發生了改變。

  在無數次的輪迴中，冥河好像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

  但是，經歷過常人無法想像的絕望體驗后，現在的他已經不想再對這種縹緲的希望動心。

  夏風將手臂再度抬高。

  「別……別廢話了，你不是快要死了么，讓我吞噬你，重置，重置，重置……」

  冥河眯起藍色的眼睛。

  「誰告訴你，我快要死了？」

  直到這一刻，夏風才終於意識到一件事。

  此時站在他面前的冥河，沒有一絲虛弱的樣子，瞳孔深邃，腰桿筆直，和他狼狽的狀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

  「夏風，如果你吞噬我，選擇再次重置這一切，那麼結果依然是不變的，3年後，你還會回到這裡，和我說同樣的話。」

  「我……」

  「很絕望吧，但這就是事實，既定的軌跡在永恆的牢籠中，永遠無法篡改，最終的收束，還是會導向絕望的結果。」

  向著夏風伸出手，冥河的聲音很低沉。

  「站起來，不要吞噬我，如果你不想浪費時間的話。」

  茫然的握住冥河的手，他沒有發動黑白雙生的力量，被力量帶起，夏風從地上站了起來。

  因為被毆打而混亂的思維能力漸漸回歸，夏風看著冥河近在咫尺的藍色瞳孔，聲音顫抖的問道。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還要說……」

  「說或許可以么。」

  「對！」 ……

  房間內，桌面上的鐘錶在「滴答滴答」的轉運著，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死寂中，冥河飄忽的聲音傳出。

  「永恆的牢籠無法被打開，但如果有牢籠之外的力量注入其中，結果或許會有些許不同。」

  夏風失神的張著嘴。

  「牢籠之外？」

  「或許。」

  「這怎麼可能，我的存在從1093年為起點，我根本逃不出去，無論重置多少次，我都會在1093年的切爾諾伯格醒來，沒用的，我試過.……」

  「確實。」

  冥河轉過身，踱步走到窗前。

  「這就是冥河之力的限制，觸發的時間回溯，無法超過繼承者存在的起點。」

  「那怎麼……」

  「但如果，發動這一力量的人，不是你呢，又或者說，不是此身存在的夏風。」

  聽到冥河的話，夏風愣住了。

  很快，他好像淺顯的理解了冥河想表達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說，由你來發動？由你來吞噬我？」

  聽到他的話，冥河苦笑著搖了搖頭。

  「不，我做不到，我的身體無法承受兩種不同的遠古之石，在逆轉爆發的瞬間，我的靈魂就會消散，從古至今，唯獨只有你可以。」

  雖然不想承認，但夏風覺得冥河好像說了一堆廢話。

  時間回溯只要由他來發動，就無法逃離1093年的限制，要想逃離，就只能由不是「夏風」的人來發動。

  但是，冥河本人又無法發動，並且這個世界上，除了他之外，誰都無法發動。

  ？？？ ……

  看到夏風陷入究極迷惑的模樣，冥河不再兜圈子，終於說出了這個顛覆性的「原理」。

  「夏風，如果你真的想要改變世界的話，就需要捨棄更多。」

  經歷了無數次的絕望，夏風對這一條件當然沒有任何抗拒。

  「當然可以，只要能改變世界，拯救所有人，我什麼都可以捨棄，甚至連命我都可以不要！」

  冥河搖了搖頭。

  「不，你需要捨棄的東西，要遠比生命重要的多。」

  「那是.……什麼？」

  冥河深邃的眼睛靜靜看著夏風。

  「你需要捨棄的，是所有存在過的痕迹，包括你和所有人建立的羈絆，不光是生命的死亡，還有【存在】這一概念的本身。」 ……

  陰暗的房間內，冥河為他講述了另一個故事。

  這個世界或許可以改變，條件是，讓主導這一無限輪迴的「因素」消失，也就是他自己。

  可是，如果只是他自己單純的消失掉，世界終將毀滅，一切都會化為烏有。

  換句話說，他既不能存在，也不能消失，他需要將自己從這個世界剝離出去，讓存在於不同時間段的自己，變成兩個獨立的存在。

  一個「自己」要再次踏上已經重複了無數遍的1093-1096，而剝離出去的另一個「自己」，要去到更遙遠的過去。

  這樣，他就可以跳脫出為期3年的牢籠，在歷史的長河中尋找真正的「鑰匙」。

  而代價是，他無法再回到這個時代。

  因為，在同一個時間點，無法同時存在兩個相同的人，這是無解的「時間悖論」。 ……

  陰暗的房間內。

  冥河深邃的聲音為他構建了一個荒誕而離譜的展開，聽起來，是那麼的不切實際。

  甚至連冥河本人，也不確定究竟能不能成功。

  夏風失神的喃喃道。

  「一個人，怎麼可能將自己分離成兩個，我無法理解。」

  「是的，每個靈魂都是宇宙的唯一，這確實無法做到，但是，有一種情況除外。」

  「什麼？」

  「那就是，當這個靈魂與黑白雙生完全融合的時候。」

  「為什麼？」

  「因為，黑與白，本就是相融在一起的兩個獨立存在，既然可以融合，必然也就可以分離。」

  站在窗前，冥河一把拉開了厚重的窗帘。

  「嘩啦！」

  隨著窗帘的滑動，耀眼的陽光從外面照進了房間。

  不知何時，外面陰沉了數月的天空，綻放出了陽光。

  金色的光芒照在夏風的臉上，彷彿驅散了籠罩在內心中一切絕望，他唯一的左眼中，漸漸流出了久違的神采。 ……

  回過身，冥河站到夏風面前，用自己的手抓著夏風的手，印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好了，該說的我都說完了，到底該如何選擇，就看你自己，但如果是我期望的話，我不希望在3年之後，你還會狼狽的出現在我面前。」

  「冥河.……」

  抓著夏風的手印在自己的胸口，冥河露出笑容。

  「火羽夏風，加油，在牢籠之外的時間長河中，我們還會見面的，一定，我等你。」

  好的，決定了。

  看著冥河第一次露出希望之色的目光，夏風重重的點了點頭。

  「恩。」 ……

  一陣黑霧從體內爆發，將面前的冥河吞噬了。

  當他收回手掌時，房間只剩下了他一個人，掌心，留下了一枚銀色的硬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