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韓王
元秀才回到了珠鏡殿,采橙方捧上了一盞凍飲,外面就傳來韓王殿下求見的稟告,韓王是豐淳的長子,他的生母趙氏當年又得寵得很,因此養就了跋扈的性.子,早年連還是長公主的平津都不怎麼恭敬的,就是在元秀面前也只是意思到了,這樣主動過來求見還是頭一回。
在這眼節骨上,不必問也知道他求見元秀是為了什麼,尤其元秀這會才頂著暑熱回宮來,一盞凍飲堪堪到了嘴邊,采綠嘴快,問道:「阿家,可要奴婢出去說阿家已經歇下了?」
「來得這樣前後腳,多半是覷著咱們阿家的車駕才回來的緣故。」采藍道,「直接說歇下了未免太露痕迹,不如說阿家在外面熱著了,如今正要更衣沐浴,請韓王去偏殿裡面等著,今兒又不是什麼年節,張明珠素來嚴格,韓王估計多半是偷著時辰來的,拖一拖也不得不走了,否則韓王只管在外面等著,這樣的日頭,難道平白要叫阿家落一個不體恤侄兒的名聲?」
說起來韓王與魏王雖然在宮裡宮外都有跋扈的名聲,但最年長的韓王如今也不過六歲,說是跋扈,不如說是禮儀欠妥,當真要說他們做的惡事還真沒有什麼,之所以不受一眾姑母待見,說來說去到底是趙氏先前自恃帝寵,太過驕狂了些,才連累到了兒子身上。
元秀想了一想,卻道:「著他進來罷。」
「韓王殿下可是深得芳儀真傳……」采綠見她這麼說,忍不住提醒道。
趙芳儀的真傳,那就是耍賴撒潑了,她往常用這招對付豐淳,倒讓豐淳覺得別有意思,如今韓王若用這一手對付元秀,元秀到底是長輩,怕還真難打發他。
「不妨事的。」元秀才與杜拂日商議罷,如今正心頭煩悶,見兩個貼身宮女一再勸說,語氣里就帶出了幾分不耐。
采藍忙道:「奴這就去請。」
這時候暑氣極盛,韓王不過在外面等了這麼幾句話的工夫,一身絳色圓領縐紗袍已經被汗水打濕了領口一圈,面色也微微泛著赤紅,他進了殿來倒沒了往常的倨傲,也不知道是因為趙氏如今位份與寵愛都大不如前,還是因為張明珠教導的緣故,規規矩矩的給元秀行了禮,元秀雖然因他過去被趙氏嬌慣得十分無禮,但到底是自己親侄子,自恃長輩,如今見他舉止,也自然不會去計較從前,讓他免了禮,叫他坐了離自己近的地方,便吩咐郭雪端上涼茶來。
郭雪比韓王也才長了兩歲,珠鏡殿里像她這麼大的宮女還就這麼一個,生得又可愛,韓王不免多看了一眼,原本打算的開場就變成了:「九姑這兒新添了人?看著就與尋常宮女不大同,究竟是九姑身邊。」
「你這會怎麼有空過來?」元秀打量著他問道,韓王的功課她雖然沒留心過,但也知道今兒非年非節的張明珠只要沒病倒,是不會准他的假的,與杜拂日一番長談下來她是當真累了,如今也沒了敷衍的耐心,便直接問道。
韓王聽了,放下手中茶盞,道:「侄兒過來是想求九姑一件事情,還求九姑念在了骨肉至親上萬萬答應!」
元秀不置可否道:「你說的是什麼事?」他一提骨肉至親,元秀哪裡還肯輕易答應?
「侄兒聽說月底是三伯母的壽辰,三伯家的釗郎堂兄前些年都在齊地,上幾回進宮雖然見過,但都是話沒說幾句就隨三伯和三伯母告退,侄兒心裡不免遺憾,平素里師父教導又嚴格,也沒有出宮去探望堂兄的機會,因此想求九姑若去參加三伯母的壽辰,也帶上侄兒一道。」韓王起身請求道。
元秀原本以為他過來不是催促自己查出皇后謀害趙芳儀的證據,就是請求更換張明珠這個師父,卻不想韓王要求的卻是去參加長孫明鏡的生辰慶賀。這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一來長孫明鏡本就是韓王的長輩,雖然男女有別,但輩份放在那裡,可不像先前昇平縣主一樣,二來生辰上面雖然長孫明鏡這回請的多半是各家女眷,但韓王年紀尚小,帶過去了也不妨事。
但他既然這麼鄭重的過來請求,元秀心裡不免又轉了幾轉,只是問:「你既然有心為你三伯母慶賀,到了日子只管與張明珠請了假,向你父皇請求便是,又何必一定要來求本宮?這尊敬長輩本是常理,想來張司業雖然苛刻了些,但也不至於如此不近人情。」
韓王卻道:「一般是去三伯府里,侄兒想著九姑想來也是要去的,不如一起去了。」
「你八姑十姑也要去,怎的偏生到了本宮這裡?」元秀抿了抿嘴,似笑非笑的問道。
「這……」韓王似被問的一怔,但他反應倒也不慢,立刻道,「這是因為八姑如今正忙著備嫁,侄兒不敢輕易打擾,按著長幼有序,七姑下降之後,侄兒如今自然當來尋九姑。」
元秀淡然一笑,她看出韓王這話言不由衷,但想著他的年紀,又到底是自己侄兒,做人長輩的總是要有裝糊塗的時候的,笑了一笑便不再為難他,道:「既然如此,那到了時候你與本宮一起去就是。」
韓王聽她答應了,頓時一喜,復行禮道:「侄兒謝九姑成全!」
「不過是小事,天這樣的熱,你還要去前面張司業那裡上課,可有坐車?車上冰盆夠么?」元秀說的是關心的話,但逐客的意思卻很明白,韓王也聽了出來,忙說都有了,這才告退下去。
等他走了,元秀面露疲憊之色,往身後的榻上一歪,就吩咐人拿了美人錘來幫錘腿,一面又叫采橙再送一份凍飲上來。
采綠親自接了錦木送上來的美人錘,替她錘著腿,笑道:「韓王今兒過來倒真叫人意外了。」
「阿家到底也是接了五郎的旨意的,趙芳儀與鄭美人的事情上面是不是……」采藍卻有些欲言又止,雖然豐淳不會為了此事為難元秀,但元秀才接了旨,結果就挑瞭望仙殿裴氏身邊伺候的舊人問了幾句,第二天跑了居德坊與玢國公府,第三天跑了曲江池,這宮裡宮外就在等著看她如何徹查,卻沒想到她看起來一點也不上心,這麼下去就是豐淳不催面上也是不好看的。
元秀嗤的一笑道:「宮裡這兩件事情我心裡自有主張,鄭美人如今卧著床且不去說她,趙氏那等淺薄之人如今都學會了沉住氣,你們卻在這裡急什麼?」
采綠噫了一聲,驚奇道:「阿家不提,奴都忘了——這趙芳儀這會怎麼跟換了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