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肇事逃逸
刺桐花小區門前,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綠籬叢中。
陰影之下,一角空氣毫無徵兆盪起一圈波紋,而後從中探出一條細絲金線。
那金線如蛇般左右擺動,而後頂端慢慢變大,凝成一個黃蒙蒙的光團,昏暗的視野映入心頭,已是黃昏遲暮,杜維聞到了風,看到了光,感覺到生命的氣息。
華燈,綴在遠遠處。
「嘀嘀—」
「沙沙—」
還未看個究竟,一張毛茸茸的臉就湊近,濕潤的鼻頭低嗅,是一隻黑色的野貓。
貓眼反射著金光,髒兮兮的前肢試圖碰一碰突然出現的奇怪東西,不過它抓了一個空,那核桃大的光團差之毫厘拔高半寸,而後金光一閃,一根觸手從光團上抽出,又瞬間縮回。
黑貓動作猛然嚇住,下一刻它四肢蹬地,長尾一甩瘋狂朝遠處中逃去。
杜維也停在了原地。
眼前是一點血跡,原本只是想驅趕開它,卻不想微粒擰成的觸手太過尖細,速度又快,簡直再鋒利不過,輕輕一揮就是皮毛倒卷,在它額頭留下一道幾公分的口子。
不過這不是他停住的原因,而是;在剛剛劃開野貓皮膚時,有叄顆微粒脫落黏在它身上。
杜維能順著這點微粒感覺到一些奇怪的信息;情緒,疼痛、害怕、恐懼等等。
………
金色光團慢慢膨脹散開,融入了夜風,蒸騰而起。
杜維的奇特視野很廣,小區內的景象看的清楚,順著微粒間的感應他鑽進小區,在花圃里看到那隻匍匐在角落舔舐著鮮血的黑色流浪貓。
試了試,杜維發現粘附在黑貓額頭的微粒似乎不那麼容易扯下來。
同時在他扯時,那黑貓則不斷嗚嗚叫著,似乎很痛苦的樣子,伴隨著四肢抽搐,就像癲癇發作狀態,杜維停下的動作,緊要的是先弄清楚自己的情況。
不管黑貓,黃金之風蒸騰不止,飄飄忽忽朝著小區外飛去。
但很快,杜維就遇到的阻礙,在刺桐花小區外,臨近十字街口,那團黃金之風彷彿撞上一堵空氣牆,任他如何努力也不得前進半寸,杜維變幻形態,時而凝聚,時而散開,左衝右突,就像被玻璃杯罩住的蒼蠅。
「這裡是,白霧世界的邊緣?」
自己在現實世界可以活動的範圍,和白霧世界拓展開的區域相同?
忽近忽遠的熱鬧街景,不時走過的人群,以及城市萬家燈火,一切如相隔兩個世界,清冷的夜風托著模糊不清,膨脹呈淡黃色的光團飄在高空,杜維強大的視距望向斑馬線旁的綠化帶。
鐵欄破壞嚴重,即使清理沖刷過,還留有血跡。
「我的身體在哪?」
「也許還有救?」
淡黃色的光團扭動,而後猛地一縮朝家中飛去。
杜維今年不過二十四歲,自大學畢業就在榕城打拚,老家是榕城下屬縣城,距離省城約五六十公里的青山鎮,父母在鎮上經營一家生鮮超市,上頭還有一個已經出嫁的姐姐。
昨晚因為工作室業務忙,加班至半夜才回家,眼看就到小區,卻不想一陣耀眼轟鳴過後,天旋地轉間就失去了意識。
按照現在情況看,自己大概率是被撞死了。
然後未知的原因落入那片白霧世界,變成了一團由微粒構成的生命體,也許不算生命;傷心的情緒不斷沖刷著杜維,剛升起又淡去,周而復始。
………
紅磚外牆,陽台防盜窗前。
七棟三零五室裡面漆黑一片,杜維從窗戶鑽了進去。
這是一套兩室一廳的老房子,他兩年前貸款買的,家裡積蓄大半花在這,屋子裡的東西整整齊齊,啪的一聲,燈光把室內照的亮堂堂的。
即使相隔兩個世界,身處白霧世界和現實依舊是一體的,就見光團旁邊的空氣突然開始扭曲,不久后又一個光團從虛空中鑽了出來。
兩個光團融合,恢復拳頭大小,飄到電腦桌前。
杜維準備問一問情況;
伸出觸手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舊手機,這個手機並沒有電話卡,但連上WIFI還是可以上網的,接上充電線,很快手機呈等待開機狀態。
杜維也沒有閑著,光團懸在空中開始扭曲排列。
一遍遍的嘗試,一點點的調整;
「噗啊呼呼——」
「呃啊!」
「你啊,你哈!」
「你…好!」
………
怪異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從尖銳到低頻,金色微粒已經凝成一個金喇叭,而前端薄片則呈不斷震顫,杜維嘗試了足足幾十分鐘,才重新學會了說話。
手機已經開機。
控制微粒凝成袖珍手掌,杜維試圖解鎖手機,不過接觸屏幕卻沒有反應,他很快想到了辦法,拆卸下空調遙控器的電池,用耳機線捲住。
不久后屏幕解鎖,登上微訊;
「沒有人找我嗎?」
頓了頓,拋開心中思緒,打開電腦,連接上手機啟用虛擬電話APP,這是早前工作室購買用於營銷的雲呼叫系統,剛好派上用場。
思考很久,決定首先聯繫物業看看,至於這麼做是不是很奇怪,會有什麼後果,思及自身現狀,不會更糟了。
電話很快接通;
「你好!這裡是刺桐花物業!」接電話的是一個女人。
「你好,我是…杜維的,朋友。」平靜,沒有什麼音調起伏的聲音斷斷續續,「請問…他出了,什麼事?」
「呃——」可能被聲音嚇到,對面停頓好幾秒后,才回道:「杜維是,啊你去倉山派出所問問吧?具體情況我也不了解。」
「好。」
看來警察來找過了。
………
與此同時,倉山派出所值班室。
「你好,這裡是倉山派出所。」一個年輕的女輔警接起電話。
「我有個朋友,刺桐花小區門口出了車禍,人怎麼樣了?」
張茜茜呆了呆,一手捂住話筒看了眼來電顯示,這人有點奇怪,聲音平靜得幾乎聽不出情緒,像是市面上語音助手,不會是作死打報警電話尋刺激的人吧?
「稍等我查詢一下。」點開檔案查詢,張茜茜一邊道:「杜甫的杜,維生素的維是吧?刺桐花小區…」
張茜茜突然頓住,看了眼顯示屏上新錄入的刑事檔案,一個念頭出現在她腦海;
不會是肇事逃逸的嫌疑人吧?
幾乎一瞬間,四五集刑偵劇情閃過腦海,她看著呈錄音狀的指示燈突然興奮了起來,腦袋飛速轉動;
「查到了先生,報警中心今天凌晨接到報警電話,有一名年輕男性在刺桐路口…」頓了頓,張茜茜問道,「請問先生叫什麼?和受害人是什麼關係?」
「他死了嗎?」
「現場法醫已經確認受害人死亡。」張茜茜已經開始呼叫值班民警。
「杜維現在,在哪?」
「刑事技術實驗室內,我們已經通知受害人家屬,先生您是…嘟嘟」一陣盲音傳來,電話被掛斷。
………
傍晚七點四十分,刺桐花小區,七棟三零五。
卧室里的電腦屏幕前,一團靈光被映的泛白,杜維掛斷了倉山派出所的電話,看著電腦上顯示的地圖距離,從陽台飛了出去。
夜空中風聲呼呼,化霧的黃煙股股脫脫,左突右沖依舊被空氣牆阻隔,許久后,黃煙收縮,聚合成拳頭大小的光團,微粒間距離再次壓縮,靈光晦暗,化作一顆眼球大小實心金屬球,定在高空,超視距視野極限眺望,也看不清幾公裡外事物。
黃金之風融入夜風,在小區內遊盪起來。
半小時、一小時、兩小時——
刺桐花小區門前的崗亭上,一隻彷彿純金所鑄的黃金之眼盯著『界外』街景,行人二三,偶爾駛過的車流,以及小區花壇那株老榕樹。
黃金之眼上伸出一根觸手,前進幾寸,被無形的力量阻隔,敲擊無聲,崗亭上一塊鐵片被拽下,而後捲住用力一丟;
「撲!」
幾公分的鐵片幾乎化作幻影,深深扎進柵欄外的水泥地里。
似乎因為響動,恰巧一個微胖的老保安從右邊石道走了過來,一臉疑惑的朝聲源方向望去,嘟囔一句,沒有理會,伸手拉開崗亭門:「小徐,別看手機了。」
「老李,你來啦!那我吃飯去了。」
「這兩天上班少看手機,中午開會不才說嗎?」
「行啦,就這破工作!忠哥那怎麼樣了?」年輕的聲音抱怨一句,又問道。
「他喲,可嚇得不輕。」李叔倚在崗亭門邊,點燃根煙吸了一口「早上你看見,那血喲,流了一地,鞋子都飛到門前那花壇,大半個腦袋都不見了。」
「我也聽說了,不過沒見著」
「就你?見著怕是要尿褲子!」吐了口煙,李叔突然壓低聲音:「我估摸著,這事有點兒玄,聽阿忠說呀,肇事逃逸,停都不帶停的——」
「呃?」年輕的聲音似乎有不信。
「滿大街監控,遍地攝像頭!」李叔咽了口唾沫,道:「我看過幾天就別人自首,然後賠錢了事哼哼——」
「別說了,全給你懂完了。」
「叔問你件事,現在辭職押的一個月工資能要到不?」
「咋的?」
「我尋思這一個月三千多,黃經理現在還說不讓帶手機。」
「是這麼個理!」李叔捻滅煙頭,交代道:「你小子待會你吃完飯先別回去,幫我帶條煙。」
………
崗亭上,黃金之眼一動不動,杜維消化完剛聽到的信息,高瘦年輕保安這人他認識,小區門口徐記燒鴨飯家的小兒子,深度網癮青年,以前在網咖一起打過遊戲。
因為對方碎嘴的原因,還有過小衝突。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已經確認一件事;
鞋子掉了,半個腦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