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逃離現實
這一夜格外漫長。
十幾隻老鼠死的死,傷的傷,但它們的貢獻很大,杜維知道了很多東西。
例如那困在玻璃瓶的三號;讓他知道在界限外死去,是無法在迷霧中重生的,死亡的瞬間,那粘附在生物腦袋裡的靈光就和杜維斷了連接,而後消散於無。
收不回來。
杜維把感染的生命稱之為;連接者。
而連接者進入白霧世界的方法有兩種;在區域內,睡眠或死亡。
1、區域外死亡,杜維損失最大,連接者也徹底死去。
2、區域內死亡,連接者現實體會反哺微量靈光,而他們卻能在迷霧凈土中重生,但也徹底割裂現實,這種狀態被杜維稱之為『原住民』,他們對杜維幾乎毫無益處。
3、區域外活著,處於連接者腦中的靈光會陷入惰性,且停止增殖,不能進入迷霧凈土,但和杜維的連接依舊存在,進入區域範圍又再次正常。
4、區域內活著,連接者身上的靈光會隨著時間增殖壯大,他們睡著后如果不能收束思想,會受迷霧吸引,墜入凈土,然後引白霧具現出迷霧體,這種狀態下,連接者的現實體就像植物人。
其中原理不難理解。
迷霧體的核心是靈光,和現實身體遺留的靈光本是一體,如果要回歸現實,幾乎只要抓住冥冥中那絲感應,由迷霧具現的軀體瞬間就會崩散,升天回歸。
其中有對杜維至關重要的一點;
當迷霧體在凈土死亡,連接者的核心會本能粗暴掙開迷霧束縛,逃回現實,這個過程中對核心損傷極大,崩散的靈光會被杜維分佈的體量捕捉,壯大己身。
這對連接者損耗很大,但只需要在現實修養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這期間,即便是入睡靈光也不會脫離本體。
這被杜維稱之為;排斥期。
以上多是由老鼠驗證,還有一些是猜測。
………
清晨七點。
環衛倉山區的群山騰起陣陣嵐風,驅趕著稀薄霧氣向山下遊盪,這座城市正在蘇醒,杜維遊盪在百多米高空,眺望遠方,倉山的顏色像剛侵染過的綠,蒼翠的嶺頭上,一輪紅日躍出。
「倉山派出所距離,三點七公里。」
活動區域存在限制,從迷霧一路直接拓展過去,也不知要多久,速度實在太慢,昨晚三千量靈光進入迷霧,現在只前進不到三百米,體量越小,迷霧阻礙越大。
至於全身心投入,還是算了吧!就算讓他看到身體又如何?
徒增煩惱罷了。
陽光映在光團上,反射的光線讓他此刻如同一顆燦燦生輝的曜日,奇特的景象已經引起人們的關注,平靜的環視一圈,光團突然變淡,化作一顆眼球大小的金色金屬球朝地面墜去。
他需要更多的連接者。
沒有理會因為天上小太陽而越聚越多的圍觀者,杜維把自身九分,一根根觸手遊盪在小區內。
如果把完整的體量算作十,那麼八分被他剝離出去用於迷霧凈土,剩下兩分才是他平常的支配量,這兩分又化作九個個體,遊盪在刺桐花小區,凡有接觸者,盡被感染點上靈光。
不過杜維很快就發現,人類明顯比貓和老鼠消耗大,雖然還是很低,可靈光也會積少成多。
似乎需要好好甄別一下,最好是小區的業主,而不是臨時進入區域內的路人,想著這些,杜維繞過眼前兩個不認識的男人,朝著有印象的面容飄去。
………
………
兩個男人正在因為之前天空出現的金色小太陽而驚異,其中稍年輕的一個;
「這是什麼?」
陳清河看完同事手機里的視頻。
視頻很短,以天空為背景,一個光團懸在天空金燦燦的,他才進小區就見很多人聚在一起討論,找到同事後才知道,就在他來的幾分鐘前,小區上空出現不明光體,持續好長一會才消失。
「可能是蜃景吧?」年紀稍大的男人把手機收了回去,「家屬到了嗎?七棟是吧?」
「車上打了電話,說已經到了。」陳清河回道。
這時,遠遠就見小區外一個兩鬢斑白的男人與一個清瘦的婦女正在和門衛說什麼,然後門衛指了指兩人這邊,陳清河看了眼,道:「是他們了,走吧!」
這兩人走的很慢,像是雙腳沒力氣一樣,聲音也很小:
「我我們,他姐姐要,要下午才趕得到。」
「沒事,先過去吧。」陳清河輕嘆口氣,看兩人狀態,滿眼血絲,一臉憔悴哀傷,身旁的婦人還不時壓抑低泣著,攥著男人的袖子,站在那裡茫然不知所措。
「請節哀!」
兩位民警率先朝七號樓走去,打開門禁,上了三樓;
一梯兩戶,分左右,是老式樓梯小區,牆面貼滿小廣告,因為光線的原因稍顯昏暗,陳清河摸出一個透明封裝袋,裡面有一串鑰匙,是證物室拿的,從死者身上發現的。
「啪咔——」
防盜門打開,他們走了進去,屋裡非常整齊,看得出主人有一些強迫症傾向,鞋子、桌椅,甚至牆角空的飲料瓶都堆疊的整整齊齊,很少雜物,讓不大的客廳也顯得空曠。
………
「人還沒抓到嗎?」
兩鬢斑白的男人坐在沙發上,突然用壓抑且嘶啞的聲音問道。
「民警正在排查,肇事車輛丟棄在倉山下,那邊監控死角——」
正說著,男人忽的嗚嗚哭了起來,哭得傷心欲絕,哭著哭著會突然噎住,過一會又哇地一聲嘔出聲,而旁邊清瘦的婦人,則坐在那一動不動。
她就像被遺忘了,像是突然瞎了聾了。
她低頭拿著一件沙發上的外套,又抬頭看看四周,她的目光在蘊含淚水的眼睛里飄忽不定,她只是不斷地搖著頭,緊緊的拽住哭泣男人的手臂。
陳清河張了張嘴,不知如何安慰,想起昨晚這對夫婦在局裡淚如雨下的模樣,只得暗自嘆口氣;
兒子破破爛爛的屍體躺在冰冷的柜子上,母親觸碰身體時,倒卷的血肉讓她渾身發抖,幾次爆發慘烈的哭叫,她又把哭聲咽下去,周而復始,幾度昏厥。
誰也無法想象經歷白髮送黑髮慘劇的他們是如何度過這個夜晚,如何壓制住自己,如何讓自己不要發瘋。
屋裡的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兩位民警走到陽台。
「那邊工作做的怎麼樣了?」
「還沒鎖定位置,嫌疑人應該躲在金山岸那邊!」
「哎!」
就在幾人正準備返回時,下面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陣陣喧鬧聲,陳清河探頭朝外面看去,只見一個年輕的女人在和一個老頭激烈爭吵,兩人中間則站著幾名穿白大褂的急救醫生,女人和老人分別拉著醫生,神態很焦急。
「這是怎麼了?」許文雄說道。
「不清楚。」
可還沒過一會,又見隔壁樓跑出來一個婦女,同樣神色焦急,對著醫生說著什麼。
「我去看看!」
………
在人們看不見的陰影處,一些光粒飄在空氣中,從兩個民警和父母從進入小區開始,所做的一切都被杜維看在眼裡,但他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靜看著。
直到,他往日堅強的父親掩面哭泣,溫柔的母親傷心欲絕;
杜維的意志猛地被不斷被新湧出的情緒轟擊著,可卻沒能掀起太多波瀾,這是一種可怕且詭異的平靜,他依舊什麼都沒做。
因為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七棟三零客廳,一縷金粉飄出,蒸騰而上飛抵高空,下方源源不斷有光團匯聚,杜維的思維收束,深深的看了眼父母他們所在的方向,他逃離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