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夙顏睜開眼時,已是日上三竿。
她在寢殿中環顧一周,哥哥不在。
以往每天隻要他在,就會叫自己起床,怎麽今天沒來叫自己?難道又出去了?
夙顏飛快地換好衣服,捏了個淨身訣便往外跑,打開房門便看見了站在屋外的木森。
木森拱手彎腰,向夙顏行禮。
“大木頭。”夙顏問,“我哥哥呢?”
“上神,神君在藏書閣,吩咐我給你送早餐。”
夙顏不樂意,放開手後退兩步:“怎麽是你……”
木森一聽這話便苦了臉,想自己堂堂上古神龍,居然被派來替人送飯,而且,還被嫌棄了?
他悶悶地開口,舉了舉手裏的食盒:“上神這……”
夙顏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留著自己吃吧,我去找哥哥,拜拜。”
木森看著夙顏跑開的身影,呆滯地憋出了後半句話:“這是神君親手做的蓮葉粥啊……”
可惜這聲音,約莫隻有風聽見了。
藏書閣很高,夙顏一層一層地找,每到一層便扯著嗓子叫流寂,回聲一絲不落地飄回她耳朵裏,最終歸於沉寂,偌大的藏書閣,連片烘托悲涼氣氛的落葉都沒有。
夙顏差點累得把舌頭吐出來,她一屁股坐到樓梯上,掏出個度白果,迅速啃完後站起來,氣沉丹田:
“哥哥你快點給我出來!”
“你快點給我出來!”
“給我出來~~”
“出來~~”
“來~~”
旁邊屋子裏一本斜靠在書架上的書震了震,“啪嗒”一聲掉了下去。
夙顏也不動了,再次坐到地上。她就不信剛才那聲大叫哥哥還沒聽見。
果然,幾個呼吸之後,流寂雪白的衣袍的一角晃進了夙顏的視野。
夙顏笑嘻嘻地舉起兩隻爪子,流寂抓住輕輕一拽,夙顏便站了起來。
“哥哥你怎麽下來了啊?”夙顏一臉賭氣樣。
流寂不管她的裝模作樣,指了指屋頂:“我再不下來,你還不把這裏拆了?”不等夙顏開口又補了一句:“這兒值不少錢呢,壞了你可賠不起。”
“……”夙顏被他堵得說不出話,氣呼呼地跳到他背上,雙臂繞著他的脖子,小霸王般開口:“哼!我累得很,為了感謝我保全了你的藏書閣,背我回去吧!”
流寂認命地背著她下樓。
兩人回到子衿殿時,木森已不見蹤影,之前的食盒被放在正殿的桌上。
流寂盯著食盒幽幽開口:“你沒吃早餐?”
夙顏絲毫不懼地瞪回去:“還不是為了找你!”
流寂無所謂地笑笑,將她放下來,慢步坐到凳子上:“你找我幹……”
話到一半,他突然明白夙顏為何火急火燎地要找他。
她在害怕!
思及此,流寂的心止不住地泛酸,根本不敢去想他不在的那段時間她是怎麽過來的。他伸出手,將她拉到懷裏,大手理開她臉上的碎發,柔聲開口:“以後不會了,我保證!”
夙顏瞬間就紅了眼眶。想著那幾天的彷徨與絕望,止不住地想哭,卻又不想讓自己顯得太脆弱,拚命地忍著。
流寂一句話也說不出,隻將她抱得緊緊的,想以此證明剛才自己的承諾。
夙顏揉揉眼,很沒形象地大吼一聲:“吃飯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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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顏吃過早餐後在屋內磨蹭了會兒,臨近中午才和夙笑一起慢悠悠地晃出門。
她本想去找常亦楠,可出門後才發現常亦楠已經在紫燁神宮外等著她了。
今天的太陽格外曬人,即便是常亦楠這樣修為高的人也有些招架不住。他靜靜地站在大門外,額上滲出一層薄薄的汗。
夙顏眼睛望著天,提氣稍稍升起來,腳尖離開地麵如鬼魅般飄到常亦楠麵前:“嘖嘖嘖,夏日美人,香汗淋漓啊!”
常亦楠麵無表情地把她拽下來。
夙顏不理他,思慮再三後,轉過頭對夙笑說:“笑笑你回去吧,我跟他一起不會有什麽事的。”
夙笑看了常亦楠一眼,點頭離開。
夙顏歡快地對夙笑揮手:“笑笑拜拜……”
常亦楠一把拽過夙顏:“我有話和你說!”
夙顏打開他拽著自己的手,猶豫了半晌,還是掏出手帕替他將額頭上的汗一一擦淨。常亦楠鬆了一口氣,手扶上額想要拉夙顏的手,卻被她躲開。
“還在生氣?”
“怎麽不進來叫我?”夙顏顧左右而言他。
常亦楠倒是笑了,她還在關心自己:“你以為這紫燁神宮是這麽好進的?”
夙顏默默地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不好進,那我第一次見你時你在和哥哥下棋是個什麽鬼?小樣兒,不就想使點苦肉計嗎?
可她即刻便又對自己翻了個白眼,夙顏啊夙顏,你還就真吃這一套!
沒出息!
她精彩多變的表情全被常亦楠收入眼中。常亦楠覺得,他心甚慰!
“不生氣了?”常亦楠再度開口。
夙顏沒用地繳械投降,聲音像蚊子叫:“本來也沒生氣。”
“不生氣還給我臉色看,嗯?”
“冤枉!”夙顏大叫一聲,“我什麽時候給你臉色看了!”
“昨天。” 常亦楠作回憶狀,“剛才!”
夙顏拉著常亦楠往外邊走,直到完全脫離守門仙童的視線。她尋了個合適的地方,舒舒服服地坐下去,抬頭望著常亦楠,直到他會意坐下才罷休。
夙顏挽著常亦楠的手臂,腦袋靠在她的肩上:“我真沒生氣!”
常亦楠將手臂抽出來,微微側過身把夙顏完完全全地圈進懷裏,一瞬間鼻翼處全是她發間的清香,他滿意了,這才開口:“哦?那你說說為何?”
“嗯……”夙顏開始咬指甲,“一方麵,真的是因為她傷成那樣有點太過了。”
常亦楠挑眉;“另一方麵呢?”
“哥哥跟我說,魔族現在,為了奪嫡爭得厲害……”
隻一句,常亦楠便懂了。她是怕他殺了姣池,姣池的家人會在奪嫡一事上報複他。
常亦楠的心瞬間軟得一踏糊塗,依她的性格,怎會輕易放過傷了她的人,可如今卻為了自己要放掉姣池。
受委屈的終究是她。
他於心不忍,雙手捧著她的臉,幾乎以虔誠的姿態吻上她的額頭: